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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疏晏狐疑地看了萧景曜一眼,但萧景曜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他也只能点点头,长松口气,“可算不用再惊讶得合不拢嘴,像个傻子了。”
萧景曜无语。
偏生张伯卿还在那儿瞎叭叭,“那是你,我们再惊讶也不会是那副蠢样。”
柳疏晏的拳头又硬了。
萧景曜赶紧扯了扯张伯卿的袖子,张伯卿不解低头,“景曜弟弟,你拉我袖子干嘛?”
萧景曜:“……”
柳疏晏:“……”算了,他跟傻子计较什么呢?
接下来的算学课和律法课,萧景曜毫不意外地又表现夺目。不过大家也知道他在算学和律法上的实力,确实不像先前那样被震惊得不行。
只不过,教算学的教谕对萧景曜十分“照顾”。昨天射箭课,萧景曜给众人将抛物线计算出箭方向的事儿,已经被杨教谕大说特说,传进了所有教谕们的耳朵里。尤其是负责教学生们算学的教谕,杨教谕更是拍着他的肩膀向他感叹,“如此看来,算学方面出了个天才啊!也不知道你的学识,能不能压住萧景曜。”
对于自己教萧景曜射箭,却反过来被萧景曜上算学课一事,杨教谕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的。但看到算学教谕,杨教谕顿时就不别扭了。他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射箭教谕,算学和他有什么关系?该头疼的,应该是他这位教算学的好朋友啊哈哈哈。
学生太过优秀,当教谕的也很苦恼啊。
还好苦恼的人不是我,嘿嘿嘿。
杨教谕这贱嗖嗖的模样,差点被算学教谕追着打。
但杨教谕的幸灾乐祸并非全无道理,算学教谕心里确实也在打鼓,摸着良心说,萧景曜昨天讲的抛物线,什么函数,他也没听懂!
即便陈教谕和杨教谕都再三强调,萧景曜性格沉稳,并非恃才傲物之人。算学教谕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心说你们说得倒是简单,你们教的那些东西,不会的倒是还能瞎扯练习,算学能吗?算学不会就是不会,想胡乱瞎写,都写不出一个字来。
算学教谕心理压力非常大。
萧景曜上课时,明显感受到对方时不时向自己投来的目光,等到自己抬头看过去,教谕又立马挪开眼神,差点让萧景曜出现一种师生关系颠倒了的错觉。
算学教谕讲的内容,对萧景曜来说,不算难。科举考试虽然也考算学,但进士科还是以经义策问为主,算学题不会特别难。除非特地去考算学科,才会碰上高难度的算学题。
对于府学学子来说,他们只要能听明白教谕讲的内容就够了,没必要继续深挖。
萧景曜又不是张伯卿那等不会看人脸色的铁憨憨,感受到算学教谕时不时投来又马上收回去的目光,萧景曜也大概猜出了对方的心思,心中很是无奈。他又不是刺儿头,成天想着怎么和老师做对,让老师下不来台。教谕到底在担心什么?
更何况,算学教谕讲的东西十分实用,萧景曜听得非常认真。算学题目可不是萧景曜会了就行,解题方法和后世的差别大了去了。
打个比方,最简单的鸡兔同笼题,大家第一反应肯定是列方程解答。但现在你要是按照后世的解方程格式答题,必然被考官全部划掉。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歪歪扭扭奇奇怪怪的字符,看都看不懂,划掉!
实际上,《九章算术》里就提出过方程的概念,鸡兔同笼题也是《九章算术》的原题,给出的解题思路是“半其足”。
不过《九章算术》没有任何数学概念的定义,也没有给出任何推导证明。后续又有不少数学家为其做注。萧景曜不由又陷入沉思,虽然是平行时空,朝代不同,但历史轨迹大致相似。现在大齐无论是文教还是数理化方面,都应该属于世界巅峰水平吧?
萧景曜抓了抓脸,琢磨着有没有什么能让……,应该说是让朝廷重视数理化发展的方法。
仅仅靠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或许很多人一起努力的成果,也会淹没在历史洪流中。但萧景曜还是想试试,作为一个华夏人,哪怕能留下一点点火种呢?
那段屈辱史,对华夏人来说,实在是太痛了。
萧景曜上完算学课,心情有些低落。
张伯卿十分不解,“你把题目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教谕可是上来就开大,给的题都是和上回院试算学题同等的难度。张伯卿都做错了一道,实在不知道全对的萧景曜到底在失落个什么劲。
萧景曜抬头微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一点不太开心的事罢了。”
“原来是这样。”张伯卿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题目太简单而不开心呢,那就太打击人了。”
萧景曜嘴角抽搐,实在不想接张伯卿这句话。
其他人的表情也十分无奈,这堂算学课,除了萧景曜之外,表现得最亮眼的就是张伯卿。甚至有些题,萧景曜还有些踟蹰,张伯卿就已经迅速提笔做答。
一堂课下来,他们也看出来了张伯卿出众的算学功底。
柳疏晏等人不由哀叹,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年新来的两位后浪,大有把他们这些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趋势。
柳疏晏傲归傲,对有本事的人还是很客气,惊讶地看了张伯卿好一阵儿,柳疏晏才拱手道:“伯卿贤弟在算学上造诣颇深,令人佩服。”
别看张伯卿错了一道题,但教谕给的十道题,难度都不低,一碰上算学就眼冒金星的柳疏晏更是只答对了一道题,其他对的最多的,也就只答对了一半。
萧景曜和张伯卿的算学成绩,都因为太过优秀而和同窗们格格不入。
张伯卿一脸骄傲,“我祖上可是《九章算术》的传人,我要是算学不好,才是给祖宗丢人!”
柳疏晏等人震惊,“原来伯卿兄竟然还是名门之后!”
“也……也不是什么名门。”张伯卿不好意思地笑道,“都不知道是多少代以前的事了,祖上留下的注解算经等书籍都是残本,我们也不敢自称名门之后。”
大概就是祖上阔过,后来家族落魄了的故事。
众人都很能理解,这种事情他们在书上看多了。不过身边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觉得新奇而已。
萧景曜则戳了戳张伯卿,小声道:“伯卿兄,你既然有这等家学渊源,又于算学一道十分有天赋,日后不若承先祖之遗志,继续钻研算学。他日著述成书,亦是一大盛事。”
都自称《九章算术》的传人了,那总结前人之述以及自身心得,写一本数学著作,也不过分吧?
以后什么数学概念,通通由我们来定!
不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学科,都严谨出书,给出定义和证明以及推导过程,还有各种方程……,以后可能也要改个名?要想溯源,先学点汉字?
萧景曜想到那个场面就想笑,好一会儿才把自己从美好的想象中给拽出来。
张伯卿听到萧景曜这话都惊呆了。他再傲,也没想过要著书立作啊。
立功立德立言为三不朽,张伯卿现在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秀才,哪里就敢想著书立作这等大事,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才疏学浅,……敢卖弄。以免让先祖颜面无光。”
萧景曜对著书立作没有像张伯卿这样的敬畏之心。在萧景曜那个时代,出书是很寻常的事。萧景曜一些同行就喜欢写点成功学或者自传,竟然也有点销量。要是萧景曜脸皮够厚,他也能出本有关成功学的书,以他自身从底层爬到首富的传奇经历,估计也有不少人买。
所以萧景曜对张伯卿一提到著书就吓成结巴的行为很是不解,不就出本书而已,至于吗?
但萧景曜尊重个人的想法,见张伯卿耳朵都红了,也没再往下说,只是笑道:“若是日后伯卿兄参透了先祖绝学,又有自身所得,写本书传与子孙,就当是为子孙答疑解惑。子孙定然十分感激你这位先祖。”
张伯卿的脸更红了,几乎要往外冒热气,瓮声瓮气道:“我都还没成亲呢。什么子孙后代,远着呢。”
但羞窘归羞窘,张伯卿还是把萧景曜这话给记在了心里。读书人谁还没个著书立作的宏愿呢?张伯卿只是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不配著书,但萧景曜这话说到他心坎里了。他现在是才疏学浅,但他还年轻,勤学多年,等到日后年老之时,学问必然比现在深厚许多。到时候,说不准他就有著书的才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