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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宁帝压下火气,“宣。”

太子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掉在地上的奏折,强忍怒气又无奈的正宁帝,还有一个委屈巴巴拽着正宁帝袖子的福王。仔细一看,福王的另一只手还拉着萧景曜。

饶是太子见多识广,这会儿神情都有些恍惚。五弟这又闹的是哪出?

福王看到太子,就像看到救星一般,火速松开拽着正宁帝和萧景曜的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了太子面前,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大哥救我!”

“别胡说八道。”太子眉心一跳,仔细看了看正宁帝的神色,又瞥了一眼旁边案几上的算盘和账本,太子心里也有了数,一边往福王面前侧了侧身子,一边数落他,“你整日在户部偷懒,父皇让你勤勉些,也是为你好。”

“太子所言甚是!”正宁帝大感欣慰,和福王这个糟心儿子比起来,太子是多么贴心!

正宁帝本就偏爱太子,现在更是觉得太子哪哪儿都好,对太子的语气也极其温和,“珩儿有何事?”

太子不好意思一笑,“儿臣听闻五弟进了宫……”

懂了,太子这是怕朕被老五气狠了,特地过来关心朕,真是朕的好儿子。

懂了,大哥这是怕我被父皇收拾得太惨,特地前来为我解围。果然大哥才是我最好的哥哥!

这些年太子习惯性在福王挨打的时候过来劝正宁帝爱惜龙体,给正宁帝和福王一个台阶下。

现在太子这么一说,正宁帝和福王都觉得太子这是在关心自己,心下都十分感动。

这就是宁王明明知道福王对皇位没威胁,还是会嫉恨他的原因。一是福王确实惹眼,从正宁帝那儿拿到的赏赐,是诸皇子中除了太子之外最丰厚的。其二就是,福王挨打,太子十有八九跑去劝架当好人。说福王和太子感情一般,谁信啊?

野心勃勃要干翻太子自己上位的宁王必定是不信的。

说实在的,宁王也想像太子这样,在福王挨打的时候来替福王解围。既能获得福王的感激,又能让正宁帝好感倍增。这样划算的买卖,谁不想做?

奈何宁王吃了地理位置的亏,他都出宫开府了,哪能像住在东宫的太子那样,消息灵通,还能正好掐着时间及时来刷正宁帝的好感。

萧景曜算是看明白了,福王差不多就是个工具人,每进宫挨打一次,就能让太子在正宁帝面前刷一波兄友弟恭的好哥哥形象。

这一波下来,福王收获了正宁帝的赏赐,太子收获了正宁帝的赞赏,正宁帝收获了儿子们团结互助的美好心情。属实是逻辑闭环了。

福王还在那儿用深情的眼神看着他的好大哥,等着他的好大哥救他狗命呢。奈何他的好大哥十分冷酷无情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甚至还反过来劝他,“不过是一点账目,你认真算算,一下子就算完了。”

福王痛苦面具,一脸天崩地裂。

正宁帝实在看不下去了,没好气道:“多少人求个差事都求不来,你倒好,朕给个差事你还不乐意干。日后你还能有什么出息!”

福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眼巴巴地看着正宁帝,开始瞎说大实话,“我多好命啊,托生成了父皇的儿子,现在都已经是亲王了,这世上除了大哥之外,谁还能比我更幸运?”

就算是大哥,每天也要苦哈哈地处理政务,还没有自己这个亲王过得爽快呢。

正宁帝和太子:“……”

这话虽然没毛病,但他们的手怎么就这么痒呢?

半晌,正宁帝才沉着脸道:“那你也该为儿孙想想,总不能一直这么惫懒下去。”

福王继续震惊,“我儿子不如我会投胎,这也能怪我没出息?”

萧景曜火速低头,遮住自己脸上的笑意。

摆烂摆得这么清新脱俗,不愧是你啊福王。

正宁帝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生气才好了。

良久,正宁帝对着太子摆摆手,示意他别管福王,而后沉下脸,“今天,这本账你要是算不完,就别想出宫。接下来一个月也不许进宫。”

太子给了福王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优雅告退。

福王嘀嘀咕咕,“明明有更精通此道的萧状元在,父皇为何要为难我?过分。”

萧景曜:“……”一时间竟不知道福王到底是在胡说八道还是真的觉得他特别会算账。

正宁帝露出了一个核善的笑容,“这账目,是给望州百姓赈灾粮的数目,若是你算得不仔细,朕拿你是问!”

福王瞬间闭嘴,老老实实地在案几前坐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把算盘打得啪啪响。

萧景曜状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福王这算盘打得还不赖,至少没有错处。

正宁帝也很满意,转头给了萧景曜一个眼神,“继续为朕念书。”

萧景曜和福王脑袋上齐刷刷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福王忍不住开口道:“父皇,儿臣还要算账,您让萧状元念书,这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朕就是要磨一磨你的性子。你算你的账,朕听朕的书,若是你账目算错了,受苦的可是老百姓,到时候朕就将你的王府给搬空,你给朕滚回皇子所去。”

福王垂头丧气,晃了晃脑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终于让自己再次精神起来,聚精会神地继续和账本死磕。

萧景曜也只能在正宁帝的示意下继续念书,只是声音到底放轻了些,正宁帝也没再说什么。瞟了一眼正在埋头干活的福王,正宁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之色。

这个小混账,朕每天起早贪黑地处理政务,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他却在户部偷懒。让你偷懒!现在也得老老实实干活吧!

正宁帝心理平衡了。

萧景曜不知道正宁帝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只是敏锐地察觉到正宁帝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好了,当即又松了口气。

期间,有宫女恭敬地端了碗药呈了上来,正宁帝叹了口气,一饮而尽。

算盘打得越来越熟练的福王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担忧地看着正宁帝,“父皇要好好保重龙体。”

萧景曜眼皮一跳,他好像听周翰林他们八卦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是近来正宁帝传唤太医的次数好像比以往要多。

这可不是小事啊。

萧景曜心下也有些担忧。正宁帝是个性格宽和的帝王,他的身子要是垮了,宁王现在蠢蠢欲动,和太子必定有一番争斗,到时候他们这些当臣子的,指不定就什么时候成了炮灰。

真心祝正宁帝身体健康。

正宁帝神色淡淡地放下药碗,仿佛他刚刚喝的不是能把人胆汁都吐出来的苦药一般,扫了福王一眼,“不过是寻常养生的汤药罢了。别分心,继续算。”

“哦。”福王老实低头,不再作妖。

自从时不时被正宁帝传到宫里为他念书后,萧景曜在翰林院的地位瞬间就上来了。

现在秦学士一看到萧景曜就跟看到亲侄子似的,不,是比看到亲侄子更亲热。起码碰上亲侄子时,秦学士是板着脸等侄子上前同他问安的。哪像碰到萧景曜,远远见了萧景曜,秦学士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虽然没有朝着萧景曜走过来,还是矜持地站在原地等萧景曜过去同他打招呼,但那热切的眼神,和善的笑容,无一不在表明他对萧景曜的亲近。

萧景曜的脸上同样挂上了客套的笑容,优雅地朝着秦学士拱了拱手,就听见对方感叹道:“萧翰林这是又从宫里头回来?陛下当真爱重你。”

萧景曜低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许是陛下见我年纪小,担不了大任,便让我念念书,磨磨性子。”

秦学士心里咕噜咕噜冒酸水,陛下隔三差五就宣你进宫,你还在这说陛下觉得你担不了大任?这种担不了大任的方式,哪个大臣不想要?

秦学士为官多年,自然不会让萧景曜看出他心里对萧景曜的酸意,不仅看不出,他对萧景曜的态度简直好到过分,主动问萧景曜,“我看你一个人修史,难免枯燥乏味,不若来我身边帮忙?”

这也算是变相要给萧景曜升职了。从冷板凳到一把手助理,这待遇,在翰林院中也算是小小的飞升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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