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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曜再次推辞,“这些不过是奇淫技巧,算不得大功。臣自授官以来,多得陛下关照爱护。不过半年,便已是天子近臣,陛下对臣这般爱护,臣不过是尽一番心意,怎么能要陛下的赏赐?”
“好孩子。”正宁帝神色温和,“朕知道你是个品行好的,从不因少年得意,受朕重用而骄人。大家都说你是天子近臣,说朕对你恩宠太过,岂知如你这般满腹才华又进退有度的臣子,朕怎么加恩都不为过。玻璃方子是你给朕的,现如今玻璃烧了出来,你这个功臣却没有任何赏赐,朕岂不是在欺负你这个孩子。”
萧景曜见正宁帝神情温和,言笑晏晏,心知他这话都是出于本心。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确实是正宁帝的做派。再推辞,反倒不美。
萧景曜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眼正宁帝,试探地问道:“陛下,这次琉璃坊烧出的玻璃多吗?”
正宁帝龙颜大悦,“那是自然,只这一次就烧出来二十多块玻璃,有大有小。可惜还碎了几块,不然数目更多。不过这也无妨,琉璃坊中又不缺匠人,既然已经将玻璃烧出来了,他们熟练一阵,定然能烧出更多的玻璃。”
萧景曜便笑道:“那臣便斗胆,请陛下赏臣五块玻璃镜吧。”
正宁帝好奇,“怎么是五块?”
萧景曜脸上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声音也低了些许,“臣思忖着,女子天性爱美,这玻璃镜一做出来,定然能获得女子们的追捧喜爱。臣便想着,为祖母和娘亲一人求一块,公孙大人同臣有半师之谊,臣第一次为陛下出主意分忧,便做出来的玻璃镜,臣也想送一块玻璃镜给公孙大人。至于剩下的两块……”
正宁帝了然,“自然是给顾将军府送去,吴将军一块,顾姑娘一块,是也不是?”
萧景曜扬唇一笑,如云破月来,眉眼间俱是欢喜,还掺杂着掩藏不住的少年心事,让正宁帝不由一怔,而后失笑,“还是个孩子啊,”
这时候,正宁帝又想起来,他的中书舍人,翻了年也不过十五岁,正是少年初成之时,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自有潇洒风流之气度。该是少年郎应有的模样。
萧景曜的年纪在官场确实很吃亏,他在正宁帝和阁老们面前,言行举止都十分庄重优雅,一举一动毫不逊色从小在锦绣堆中长大,礼仪从无错漏,气度高华的世家子弟。
不过萧景曜摸清楚正宁帝的脾性后,私底下在正宁帝面前,就跳脱了一点。
听了正宁帝这声感慨后,萧景曜脸上盈满了笑意,眉眼飞扬,认真地看着正宁帝,眼中的期冀宛若实质,“陛下答应了吗?”
“你这个滑头。”正宁帝失笑,“左右都是琉璃坊做出来的东西,又是你的主意,想要什么赏赐不可,偏生要了这个,还一个都不给自己留,只想着孝敬长辈,顺便再讨好一下未婚妻。你这孩子,心眼倒是一套一套的,竟是让朕都成了你讨佳人欢心的帮手了。”
萧景曜嘿嘿一笑,笑眯了眼睛,身子往正宁帝的方向倾了倾,喜滋滋道:“臣家中无甚根基,寻常金银首饰,倒体现不出臣对顾姑娘的看重。这玻璃镜算是臣第一次想办法做出来的东西,对臣而言,意义非凡。拿它送亲长,更能体现臣的心意。”
正宁帝觑了一眼喜气洋洋的萧景曜,来了兴趣,“就这么高兴?”
萧景曜笑眯眯点头,“臣遇险,顾姑娘都不离不弃,还一心护着臣。这样好的姑娘,是臣的未婚妻,臣自然高兴。多谢陛下,赐了臣一桩好姻缘。”
正宁帝想到先前秋兰围场之惊险,后面锦衣卫查明所有人在遇险时的动作,萧景曜和顾希夷的决断,都被报给了正宁帝。
现在萧景曜这么一提,正宁帝就想起来围场遇险之时,顾希夷确实是一路护着萧景曜的。哪怕萧景曜骑射也不差,那姑娘也一直守在萧景曜身边,绷紧了神经,时刻护着萧景曜。
正宁帝想到先前围场遇险之事,神色便淡了下来,后来回想起这两位少年未婚夫妻当时不离不弃的做派,又被勾起些许怅惘心思来。
这样美好的,相互扶持的感情啊。他只在发妻窦氏身上倾注过那样深刻的爱。少年夫妻,情分到底是不同的。窦氏又陪着正宁帝走过最风雨飘摇的那段征程。那时候正宁帝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一家人朝不保夕,宸王的屠刀几乎已经放在了他们的脖子上。死亡的威胁之下,正宁帝和窦氏互相扶持,感情岂是其他人能比的?
当年正宁帝也只在晚上抱着窦氏倾诉自己的苦楚。实在气得狠了,被逼得快要崩溃了,正宁帝便捂着被子咬着自己的手腕大哭。是窦氏温柔陪伴,隔着被子用力地拥抱他,待他哭够了,又温柔地将他从被子里劝出来,仔细拿帕子替他擦脸,温言软语宽慰他,给了他许许多多慰藉。
这般脆弱无助的一面,正宁帝只在窦氏面前展示过。其中情分,又岂是旁人能比的?
正宁帝如此偏爱太子,很难说没有窦氏的功劳。
现在,正宁帝见到萧景曜期冀又有一点点羞涩地提到未婚妻,心中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与窦氏的浓情蜜意,又忍不住低叹一声,深深地看着萧景曜,这眼神倒是有几分长辈看晚辈那味儿了,很是和蔼,语气也十分亲近,“既如此,朕便如你所愿,让匠人给你做好五块穿衣镜,送去你府上,让你去未婚妻面前露露脸。”
萧景曜大喜,赶紧谢恩,“多谢陛下!”
正宁帝觑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你倒是容易满足,就这么被五块玻璃镜给打发了,还喜气洋洋。亏得胡阁老还说你有陶朱公之才,就你方才这傻气,别说陶朱公之才,怕是还得败些家业出去。”
萧景曜接话可快了,“那也无妨,我家几代败家子,我要是也来败一点,一家人正好整整齐齐。”
正宁帝;“?”
朕的中书舍人,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正宁帝瞪了萧景曜一眼,萧景曜缩了缩脖子,笑容很是尴尬,“一时嘴快……”
正宁帝大笑,“促狭!你爹要是听了你这话,得请家法好好收拾你一顿,再让你去跪祠堂向祖宗们赔罪。”
萧景曜得意洋洋,“陛下,臣父定然不会这么干的,他哪里舍得打我?”
正宁帝眯起了眼,萧景曜又乐呵呵道:“祖父素来偏爱我,定然也不会让我受皮肉之苦。”
说着,萧景曜又往正宁帝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胆大包天的笑话亲祖父和正宁帝,“臣的祖父经常追着臣父满院子乱窜,但那鞋底子打在身上,臣瞧着,大抵就跟陛下盛怒之下踹福王几脚是一样的。”
一直以来都是收着力故意逗儿子玩的正宁帝:“……”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编排起朕来了!”正宁帝佯怒,眼中却满是笑意,沉吟片刻,又做了决定,“只五块玻璃镜,倒是不美。玻璃一物,能让内务府进账不少银子,朕也不能让你吃亏。烧玻璃……到底不算是正经念书的道路,朕先前已经提拔了你当中书舍人,也不好再升你的官,免得惹御史弹劾你。如此看来,给你些钱财宝物赏赐,倒是正合适。朕看你身上没有那种一提到黄白之物就捂鼻皱眉,一脸不屑的迂腐气,莫要觉得钱财宝物不好。”
萧景曜心说我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觉得钱财宝物不好的时候啊。开什么玩笑,人活在世上,那样不要花钱?嫌弃钱财臭不可闻……emmm,萧景曜只想说让钱财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萧景曜喜滋滋抬头,等着正宁帝给自己的厚赏,一点都不跟正宁帝见外,“陛下说笑了,臣什么时候嫌弃过钱财?臣可是养家糊口的人,当然知晓柴米油盐之贵。”
要不是正宁帝知道这小子出手两次,不声不响就挣了大几十万两银子,还真信了他的邪。
养家糊口?你一个怀揣几十万两银票的家伙,和养家糊口有什么关系吗?养家勉强能挨边,糊口?你看看你家现在住着的大宅院再来说话!
柴米油盐对你来说贵个屁,不知道的人听了这话,还以为你是什么身世凄惨的小可怜呢。
正宁帝有时候也会对萧景曜的厚脸皮无语,叹了口气道:“那便再赐你黄金万两吧。朕的库房里还有两棵艳丽的珊瑚树,也一并给你。”
萧景曜眼神大亮,“多谢陛下!”
黄金一直是硬通货,从货币价值和收藏投资价值来说,价格都远远高出银子。再加上那两棵价值连城的珊瑚树,萧景曜这回的收获当真不小。
萧景曜先前就猜到了正宁帝肯定不会亏待他,却也没想到正宁帝会这么大手笔。玻璃镜还没正式开卖呢,正宁帝这份赏赐,全走的内务府的账目。也就是说,萧景曜为正宁帝赚的钱还没到账,正宁帝就先大手一挥给了萧景曜一大笔赏赐。
不得不说,在赏赐功臣这点上,正宁帝一点都不抠门。
萧景曜喜滋滋地领了赏,再次震惊京城一众权贵高官。
啊啊啊这小子到底哪儿来的好运道啊,距离前一次得赏赐才多久,他又被正宁帝厚赏了!娘的,大家去烧他这个热灶,命人带着礼物前去道喜,竟然还被他给退回来了?好家伙,你清高你了不起,乡下地方来的家伙,竟然连孝敬都不收。偏生显着你了是吧?老子倒是想看看,你家中没钱了,还能不能继续这么清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