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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宁帝就更不用说了,有窦平旌那个大嘴巴在,早在萧景曜还没中状元之前,正宁帝就知道了萧元青天生神力。为此,正宁帝还好生惋惜了一回,多好的武将苗子啊,奈何人家只想吃喝玩乐不想吃苦,对建功立业没有任何兴趣。饶是正宁帝,也觉得无奈。他是个仁君,现在边疆战事已平,总不好再压着人去军队建功立业。再说了,大齐的兵源还是不错的,军队待遇较好,粮饷给的足,青壮小伙也乐意去当兵。如萧元青这等不思进取浪费自己天分的,估摸着天底下也就他一个奇葩了。

正宁帝现在想想还觉得可惜,暗道一声老天爷不开眼,竟将这等天分给了个纨绔,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现在听胡阁老提到萧元青,在场众人脸上的笑容很是微妙。要是有人找麻烦找到萧景曜身上,那还能打得有来有回。要是萧景曜身边还有个萧元青的话……

没救了,等死吧。

正宁帝突然觉得不对,怎么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到萧元青身上去了。正宁帝赶紧将话题给正回来,不悦地看着胡阁老,沉下了脸,“在朕身边伺候,辱没了萧景曜的才华吗?”

胡阁老叹了口气,“陛下,臣知晓您爱护萧景曜,想再让他磨炼两年,之后再将他放去六部任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您对他寄予厚望,想让他未来的路走得更顺些,来日当值,第一次主事,便能艳惊四座。但是陛下,您仔细想想,以萧景曜的沉稳,他还需要磨炼吗?”

正宁帝一时怔住。

胡阁老继续追问,“天子近臣虽然令人羡慕,却也同样会招来无数暗箭。多的是想把萧景曜拉下来自己上的人,陛下在宫中,见过萧景曜面临困境吗?”

正宁帝抿唇,说了句实话,“他在宫中谨言慎行,从不行差踏错之处。宫人们也喜欢他,虽然同他没什么实在的交情,却也愿意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正宁帝已经当了十五年的皇帝,宫中的事情,只要他想知道,就一定瞒不过他的眼睛。宫人对萧景曜隐隐的亲近,正宁帝心里也是有数的。

为此,正宁帝心里也隐隐有些自得。朕的祥瑞,果然十分不凡。这才是贤臣应有的风姿。

至于那些暗地里的刀光剑影,正宁帝回想了一下有人明里暗里在自己面前给萧景曜上眼药的事情,瞬间就抖擞了起来,“那都是朕护着他!”

想给朕的祥瑞挖坑的,必然居心不良!

胡阁老反问,“陛下只能护他一时,他若是自己不谨慎,被人抓了把柄,以陛下处事之公正,难道还会徇私枉法,包庇萧景曜吗?”

“那不是更加证明萧景曜言行如一,清清白白,有贤臣之姿。”

胡阁老又是一叹,“陛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不因出众的天分而骄傲,也不因地位的尊崇而失了分寸,始终如一。这样的人,真的还需要磨炼吗?在陛下身边,他能做到的,无非也是这些罢了。”

“而他年少,两次立功,都只能得到金银珠宝等俗物赏赐。陛下,这是有功之臣应该得到的待遇吗?”

正宁帝遽然变色,“朕只是想着他尚且年少,不欲让他太过张扬,而且经商赚钱之事,终归难登大雅之堂。他的头一份差事,可不能坏了他的名声!”

正宁帝现在就像个得到了稀世奇珍的熊孩子,每天都要来看一眼,精心爱护,绝不允许上面落了一丁点灰尘。

他的祥瑞,必然要洁白无瑕,不能染上任何污点。

李首辅想明白了这一点,同样叹了口气,站在了胡阁老这边,“陛下,有道是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处之囊中,其末立见。萧景曜曾有一言,虽然粗鄙,却也精辟,怀才如同怀孕,是藏不住的。瘦弱的树苗要长成参天大树,必然要历经无数风雨。如今您将萧景曜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固然是爱惜他的才华,但这般爱护,是否会让他失去独自面临暴风雨的本事呢?”

正宁帝面露沉思。

李首辅见状,给了胡阁老一个眼色,两人齐齐退下,不再多言,只等正宁帝下决定。

良久,正宁帝长长一叹,“朕本想再磨炼他几年,但你们说得对,他的才华太过耀眼,不能让他一直待在中书舍人的位置上。有功必赏,换成别人,朕早就升了他的官,而不是像萧景曜这样,只赏赐些钱财。因为立功之人太年轻而压低赏赐,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首辅和胡阁老等人齐齐跪下,“陛下圣明!”

正宁帝却道:“这事儿不急于一时,朕看萧景曜还有些旁的想法。加之朕去年将他升至中书舍人,还未满一年,如今又再次让他升官,难免惹人非议,只道朕对他恩宠太过,对他而言并非好事。且再等上几个月,看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胡阁老还想再开口,却被李首辅一个眼神制止。

李首辅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正宁帝的意思,恩宠太过……到时候人家本来能上丞相列传的,万一被史官写进了佞幸传,那多冤枉!

到他们这个地位,求的就是身后名。李首辅转眼就想到了这点,正好和正宁帝想到了同一处。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几个月过后,萧景曜可能又要升升官了。

胡阁老趁热打铁,赶紧抢占先机,“陛下切莫忘记,萧景曜那手陶朱公的本事,不来户部任职都是浪费他的天分!各地送来的赋税账目,实在繁琐。就算臣现在正在推行新的数字记账法,先前的账目也不好盘,有了萧景曜,那些个员外郎,郎中,捆在一起都比不过他一个人。”

正宁帝都被胡阁老给逗乐了,正要开口,吴阁老却幽幽道:“陛下,工部也有琉璃坊。”

萧景曜既然能去内务府的琉璃坊,为何就不能来工部这边的琉璃坊?

胡阁老以为吴阁老要同他抢人,顿时勃然大怒,然而他还未开口,吴阁老又看向他,认真发问,“工部的琉璃坊有了进项,账目最终归哪个地方?”

“当然是国库!”胡阁老一蹦三尺高,当即反口道,“若是萧景曜不能来户部,去工部也是可以的。”

反正最后的银子都得归国库!不进陛下的私库!工部每年都不知道要从国库支走多少银子,要是工部的琉璃坊也能卖玻璃镜和刚刚萧景曜拿过来的眼镜,那工部不知道可以往国库送多少银子!

嘿嘿嘿,好多银子。幸福!

胡阁老仿佛看到了自己被银子淹没的未来,宛若喝醉了一般,目光迷离,脸上甚至还有了微醺之色,一看就知道做的梦挺美。

正宁帝:“……”

算了,胡阁老每年管理国库也怪不容易的。每一笔账都算了又算,哪哪儿都要钱。胡阁老头发日渐稀疏,脸上的皱纹一圈一圈的长,属实不易。

官员不得与民争利,如果官员私自做买卖,是会被御史弹劾的。但各种工坊也分官造和私营,官造是朝廷开的工坊,质量过硬,童叟无欺,一切收益归国库。这也是大齐开国后制定的规矩。不过官造工坊不多,不会影响民间私营工坊,还能在恰当的时候出手压制一下私营工坊定的过于离谱的价格。

萧景曜当初得知这一点后,很是震惊了一回。封建时代,在商业上这么花心思的王朝,属实稀奇。

不管这个规定有没有坑,其中透露出来的思想还是挺让人萧景曜惊讶的。这是有了初步的国家调控市场的意识了啊,厉害。

只可惜朝中官员不擅长经商,明明有官造工坊,却还是半死不活,胡阁老一看工坊那边的账本就两眼一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工坊,卖的同样的东西,为何官造工坊的账本惨不忍睹,几乎就要入不敷出了,私营工坊的生意却做得风生水起。胡阁老只要往他们的铺面门口站上一段时间,就知道他们亏损不了。不仅不会亏,还能赚不少。

因着这事儿,胡阁老没少给吴阁老白眼。本来这种赚钱的事儿,应该放在户部名下的。然而当年确定办官造工坊时,工部说既然是工坊,应该归在工部。反正工部户部你来我往争执了许久,最终还是工部略胜一筹。

胡阁老想想当初的事儿就很气。虽然这都是大齐开国的那批人定下的规矩了,胡阁老同他们隔着几代人,实在扯不上关系。奈何现在胡阁老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眼瞅着工部那帮不争气的东西将工坊祸祸成这个样子,胡阁老的心都在滴血。娘的,当年太/祖让你们办工坊,是为了给百姓们提供一层保障的同时,顺便再为朝廷增添了进项,减轻户部的负担。结果你们他娘的就给老子看这么个凄惨无比的账本?

胡阁老心里苦。

萧景曜若是知道这事儿,估计也只能说一句哪个地方都不缺混子。官造工坊,管理者肯定不会是商人。士农工商的地位摆在那儿,官造工坊或许有商贾小吏或者幕僚,但主事者绝不可能是商人。

额……非专业人士和专业人士在本专业中掰头……胜负还用说吗?

更别提那个非专业人士还看不起专业人士,对专业人士多有鄙夷。哦豁,那真是不坑他一把都对不起“商人奸诈重利”的刻板印象了。

冒着金光的大肥羊,眼神清澈又愚蠢,不宰你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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