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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来了个余思行,萧景曜又被点为副考官,只能避嫌。

江南自古出才子,科举卷王之地,朝中出自江南的官员不计其数。比如李首辅,就是江南人。他致仕后,要么留在京城给朝廷当顾问,要么回乡。阁老级别的人物回到家乡,自然是注重文教,精力好的开书院指点家乡优秀后生,精力不济的,潜心编书,然后找书局印出来。

这种情况下,江南的印刷业能不发达吗?

在印刷业发达的大齐,萧景曜想搞一个学术期刊,一点技术难度都没有!

这也能让研究员们的成果得到最大保护。哪怕现在主流还是将他们看成是奇技淫巧,萧景曜还是觉得,研究员们该有自己的学术期刊。

一不留神就想远了。

萧景曜骤然回神,又忍不住摇头失笑。自己果然是闲不住的性子,天生劳碌命,时不时就惦记着给自己加活干,怪不得福王总想着薅自己羊毛。

萧景曜想到热衷于薅羊毛的福王就忍不住叹气,子不类父啊!看看人家正宁帝,都是萧景曜瞎逼逼,正宁帝去头疼,带着阁老们商议一圈后撸袖子干活。咸鱼福王呢?只想薅萧景曜羊毛。

真是岂有此理!

胡阁老的动作很快,他对生活琐事一窍不通,万事不管,挑好房间后就让萧景曜等人去前院,意思很明确:赶紧过来干活!

前院的房间比后院干净多了,萧景曜也只能负责清理贡院的人深谙摸鱼之道。后院房间肯定有下人打扫,他们偷懒也不会被怪罪。前院是考官们重视的地方,怠慢不得,自然清理得更干净。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缺乏摸鱼党。

胡阁老也没跟大家废话,坐下来后就直奔主题,“这次会试考题,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都说该听主考官的。

胡阁老又把眼神放在萧景曜身上,萧景曜颇为无辜地回望过去,觉得其他人说得对。您这个主考官不定章程,我这个副考官冒什么头?

坚决不被薅羊毛!

胡阁老嘴角抽了抽,瞪了萧景曜一眼,继续说道:“会试总共三场,我们一场一场来商议,尽可能商议出一套不错的考题出来。大家都是学富五车之辈,出几道会试考题而已,莫非还能把你们难住不成?这样吧,大家先好好想一想,等想好后,各自在纸上写两道题。等到题目写完后,我们再从中选出第一场的题目。”

萧景曜惊讶地看了胡阁老一眼,没想到胡阁老平时是个爆炭铁公鸡,当了主考官后,竟然还挺民主?

其他人也没想到胡阁老这么温和,心下也很是高兴。都成了考官了,谁不想自己出的题出现在会试考卷上?

想想他们当年做的都是些什么魔鬼题,必须让现在的考生们也尝尝他们当年的苦楚!

考官们瞬间就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势要让本届考生感受到会试的冷酷无情。

萧景曜一见他们那上头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为本届考生们点了根蜡,又忍不住想到,自己当年考会试时,考官们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磨刀霍霍向考生?

一张试卷,所有题目都是偏难怪是不可取的!

萧景曜摸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在化身魔鬼让考生接受会试无情地鞭打和做个好人之间纠结片刻,最终还是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是《大学》的第一句话,所有考生不说倒背如流,也是一字不忘,意思也是记得牢牢的,萧景曜出的这道题,当真是良心典范!

等到萧景曜看到考官们出的题目后,顿时觉得自己是考官组最后的良心没错了。那些个典故套典故的题,亏他们写得出来!

尤其是胡阁老给的典故还是生僻典故,萧景曜敢保证,至少有一半考生没听过胡阁老题中的典故。

这还让人怎么答题?

站在道德高地对冷酷考官们指指点点.jpg

胡阁老看着萧景曜怪异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没憋好事,无视萧景曜的眼神后,萧景曜又从考题中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的“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胡阁老看着看着就对萧景曜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目光,“这题倒是别具一格,颇有户部之风。”

这种和经济有关的题,当然是萧景曜的手笔。

胡阁老多了解萧景曜啊,一看就知道这题是萧景曜出的,脸上的笑容格外意味深长。好好的大理寺卿,不出刑律题,反而出经济题,果然还是心系户部。只可惜胡阁老就算去当了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的位置萧景曜也没办法坐。

萧景曜摸了摸鼻子,理直气壮地看着胡阁老,经济问题可是大问题,考生们以后都是要当官的,不懂经济问题怎么行?

萧景曜想到自己上辈子的时空中,元朝因为不懂经济学,在货币上踩的坑,以及大明宝钞从发行到无人问津的经典案例,都觉得经济问题迫在眉睫。

朝廷官员不懂经济,是会出大问题的!

尤其是现在倭岛的金银矿开采大事干得热火朝天,每年都能从倭岛上运来大量黄金白银。

尤其是白银,一年大几十万两。这么多的白银流入,对大齐的经济定然会产生巨大的影响,朝廷要是不在意,通货膨胀立马就来了。

到时候百姓辛辛苦苦攒的钱,购买力却下降了,足够让正宁帝和大臣们掉上一大半头发。

萧景曜现在又不在户部,胡阁老马上要去吏部了,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也不知道是谁,萧景曜总不好再插手户部的事情。

先前萧景曜能瞎逼逼,也是仗着阁老们心胸开阔,不会同他计较。现在胡阁老要去吏部,新任户部尚书就算性格再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该在户部立威的。萧景曜在这个时候跑去指手画脚瞎逼逼,这情商怕是没救了。

倒不如趁着会试的机会,让大家多关注关注经济问题。

大齐还是有能人的,或者说,大齐的读书人,掌握的技能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别看他们是文科生,学了几十年的四书五经,实际上懂的理科知识也不少。比如到衙门赴任之后,总该对自己的住处规划一番吧?读书人多多少少都会点建筑学知识,审美也不错。还有农桑之事,真正负责任的地方官,必然对农事了如指掌,理论知识一大堆。还有什么修桥铺路啦,都是洒洒水。更厉害点的人物,还能带动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孔子都说“庶富教”,有些官员搞经济搞得有声有色,有了钱后再搞教化,当真厉害。

像胡阁老,当初为政一方之时,就带着一方百姓脱贫致富,搞经济搞得有滋有味,百姓都乐意听他的。他任期满了高升入京城,离任时还收到了万民书呢。

只能说,真正的大佬,在自己天赋点没那么强的领域都能嘎嘎乱杀,卷出头后再点亮自己的天赋点继续嘎嘎乱杀。

恐怖如斯!

胡阁老当然不会拂萧景曜的面子,将萧景曜出的两道考题都选出来,又四下看了看,皱了皱眉,“题目有难有易才好。”

考官们本来觉得先前出的难题已经体现了自己的水平,听了胡阁老这话后,大家又是一阵笑,不断夸胡阁老爱护考生,又是引经据典又是赋诗,中心思想就是这届考生碰上了胡阁老这位主考官,简直是三生有幸。

萧景曜听得不住感慨,果然不愧是在翰林院待了多年的翰林啊,夸人的话都说得这么清新雅致,学到了学到了!

有了这一出,接下来的两场考试的试题,大家心里也有了数,出的题有难有易,没有真的给考生们来上一份地狱难度的考卷。

考生们自然不知道他们差点就要碰上一张甚至是三张全是偏难怪题目的地狱考卷,还暗自庆幸这题目还行,好歹能有几道会写的。

考生们在考场里考了九天,算是解脱,等待最终的结果。萧景曜他们又开始忙碌起来。

殿试就在会试后一个多月,他们这些考官必须争分夺秒将会试的考卷赶紧判完,选出三百名能进入殿试的贡士。

这可是项大工程,他们的一个决定,就是别人命运的转折点,能不慎重吗?

考卷都是糊了名,被誊抄后送来的,字迹都一样,绝不会发生考官认出相熟考生的字迹,暗中操作将他点中的事情。

萧景曜作为副考官,埋头看试卷,在觉得不错的考卷上画圈之后,还得参与最终的排名决策。也就是说,本届会元到底花落谁家,萧景曜也是有话语权的。

虽然萧景曜并不知道自己看好的答卷到底是谁的。

好几千份答卷,哪怕有同考官一起分担,平摊到每个人头上的工作量都不低。萧景曜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上学时,语文老师最爱说写作文时一定要注意开头和结尾,必须要费心将它们写得漂亮些。

现在萧景曜当了考官,判起卷子来,才知道这话真是至理名言。

科举考试求的是一个稳字,在大家看的书差不多,见识也差不多的情况下,很容易答出同款文章。现在的科举文章虽然没到八股文那么夸张,但也形成了写文格式,要是中心思想都差不多,又没有过人的文笔,看多了真是对自己眼睛和脑子的一种摧残。

萧景曜连着看了三十多张答卷后,整个人脑瓜子都嗡嗡的,连圈都画不出一个,只想把这些答卷全部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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