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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帝却很喜欢辣条,特地问萧景曜要了方子,隔三差五让御膳房给他做点解解馋。

萧景曜都没想到还能有这发展。一想到以后别人一扒拉永嘉帝的用膳清单,发现还有辣条,萧景曜总觉得怪怪的。

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萧景曜看着各地收上来的税,笑着问永嘉帝,“如今看来,还是闵州那边直接收税银来得方便。”

永嘉帝也点头,“等百姓们种上了土豆玉米和红薯等物,其他地方也将赋税折算成银子来交税。这样百姓轻松,官府也轻松。只一点,地不能荒,粮食一定要足。”

萧景曜自然点头同意,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这些户籍数,明显有猫腻。有的地方又没碰上灾年,户籍数却一年少过一年。

只能说,这些人很有勇气,有那么多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还没学乖,现在又在数据上动手脚。难不成真的觉得自己动的手脚天/衣无缝?

萧景曜深深叹了口气,没有灾年,户籍减少,大概率是少了的百姓成为了隐户,不在朝廷的户籍记载之中,自然也不用交税。他们名下的田地,也成了别人的,这些别人,都是有免交税特权的,当然不用再交税。

长此以往,朝廷收不上税,隐户百姓依附于人,不在朝廷的户籍之中,哪怕是被主家强占了田地,逼迫他们卖身为奴,卖儿卖女,他们也无从逃脱。

官府和百姓都没落着好,有人却两头吃,将自己吃得油光水滑,脑满肥肠,是朝廷的另一种类型的硕鼠。

萧景曜将这些有猫腻的地方指出来给永嘉帝看。永嘉帝当即沉下了脸,“朝廷给他们的俸禄还不够多吗,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着当官的好处,竟然还不满足,还要收隐户!”

第120章

萧景曜不动声色地翻账本, 耐心地将这五年的账本全都重新查了一遍,将所有错漏之处都整理成册。

户部本部的官员看到萧景曜查账本都出了一身冷汗。没办法,萧景曜那个抄家总督的名头实在太响亮。当初, 萧景曜的成名之战就是当巡查钦差去往各州查账。现在成了户部尚书,众人再次看到萧景曜动账本,不管心里有鬼还是没鬼的, 背后都是一阵凉意。

想想萧景曜往日的战绩,一查账, 查出来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事情,拔出萝卜带出泥, 指不定就要殃及到他们这些小池鱼。

心里有鬼的就更不用说了, 恨不得现在能有颗后悔药给他吃下去, 回到几年前, 就算别人给他再多的好处他都不会配合别人在账目上做手脚。

在做账这方面, 谁能比萧景曜更厉害?早些年落马的那些贪官, 哪个不是做假账的好手,逃过萧景曜的法眼了吗?动过手脚的官员现在就是后悔, 每天都战战兢兢的, 生怕萧景曜哪天突然变脸,让人将他们打入大牢,然后熟练地给他们安排上抄家流放套餐。

有人灰心丧气之下,已经着手安排让家眷离京,或者是单独送走某一个孩子,给家里留一两个血脉。

萧景曜却一直按兵不发。不是萧景曜不想发作,而是这里面的水, 比萧景曜想象中的还要深。深到什么程度呢?哪怕是永嘉帝,也不能一下子莽过去, 将这帮团体全灭。

因为这是触及到了整个官员阶层利益的大事。

隐户这种将自己名下的田地都挂在别人名下以求避税的行为,萧景曜简直不要太熟悉。当初萧景曜中举中进士,萧家本家也有人提出想把他们名下的田地都记在萧景曜名下,然后给萧景曜交点租子,只是萧景曜没有答应。但朝中这样做的官员,绝对不少。

官员名下都有可以免税的田地,或者说,只要有功名在身,就能享受到部分田地免税的待遇,只是田地免税数量多少的区别。

按照大齐的律法,秀才名下可以有三十亩免税之田地,举人一百亩,进士能免税的田地更多。进入官场,自然是官职越高的,待遇越好。

同时,大齐对官员也有所限制。一是不许官员经商,二是不许官员在任地置办房屋和田产。这两条规定都是防止官员以权谋私与民争利的,十分有必要。但大齐给官员的待遇也足够优渥,除了丰厚的薪俸之外,还有朝廷给的伺候的仆人,也算是百姓的徭役的一种,要是官员不想要人伺候,还能折算成银钱。

总而言之,在大齐当官,待遇绝对不低。

最要紧的,还是官员们名下可以免税的田地。

原籍回避政策,官员们不能回老家或者在离老家很近的地方做官,也不能在任上买田地。那官员们名下的免税田地数量,有时候根本用不满。这时候,族里的人求了过来,或者是别人故意攀附,请求成为官员名下的佃户,给官员交一笔比朝廷赋税更多的租子,官员们能不心动?

成为隐户,一是百姓实在不想交那么多税,也不想服徭役。或者是碰上荒年根本活不下去了,带着所有的田地去投奔个主家,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他们的田地会被人另一波黑心的人用极低的价格买走。

土地的所有权一直是华夏这片大地上经年不衰循环往复的权利游戏。不管开国的时候如何,最后,百姓们手中的土地,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再次流入到豪绅官员等人手中。而后,失了土地的百姓们活不下去,一波又一波的农民起义再次开始,最后结束这个腐朽的王朝,新王朝最初还是会将部分土地分给百姓们,看起来好像是安抚住了百姓。实则过不了多少年,百姓们手中的土地又会流入到地主阶级手中。

就和资本天然逐利一样,农耕文明中,地主阶级总是想要掌握更多的土地,这才是必要的生产资料。

甚至有的官员仗着朝廷查得不严格,大肆收隐户,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名下的田产,已经远远超过免税的部分,但因为他手段了得,朝廷竟然也没有收他这些多出来的田地的税。

萧景曜查账时遇到的最大的麻烦就在这里,每个涉事的官员涉事的方式各有不同,漏税的数目也不相同,又加上这几年间,有人还有官职变动,账目就更加繁琐。萧景曜统计这些账目,算出来他们最终该给朝廷补的税的数目,就算了整整五个月。

由此可见,涉案官员之多。毫不夸张地说,朝野上下,没牵扯到其中的,才叫少。

哪怕是清官,那也是有家族的。族里让你帮忙挂点田地挂在名下,谁还能冷面拒绝?尤其是一些官员,名下本就有免税田地空缺,放着也是浪费,正好给族里做个人情,谁都没觉得不对。

永嘉帝一开始以为萧景曜查的是寻常的贪官污吏,结果再次看到萧景曜的查账成果后,饶是永嘉帝,心里也打了个突,“这要是继续查下去,官场中怕是没有你没得罪的人了。”

这话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就算是有些阁老,名下也挂了族里的良田,帮着避税。武将勋贵们同样如此。一百个官员中能有一个一点都没帮着人避税的,都算不错。萧景曜真要查到底的话,要面对的,几乎是来自一整个朝堂的压力。

就算是永嘉帝这个皇帝,想到那个情景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萧景曜平静地看着永嘉帝,“事情太难,陛下就不会去做了吗?”

永嘉帝当然摇头,“错就是错,长此以往,出岔子的是大齐的国库,事关朕的江山,朕怎么能不管?”

永嘉帝感慨万千,“倒是你,本来你可以当做自己没看到这些事的,现在捅破这事,日后,你就只有做纯臣这一条路了。”

萧景曜无所谓地耸耸肩,“做个纯臣,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突然发作,将他们全部处置,那朝堂都要乱套了。还请陛下徐徐图之。”

“知我者,景曜是也!”永嘉帝舒心一笑,“朕也不是那么鲁莽的人,先传出消息,让户部核实各个官员名下有无超出免税田地数目,却没有交税的田地。若是有,趁早分割开来,朕便不予追究。否则的话,按贪污治罪。”

萧景曜也是这个意思。这也算是个灰色地带,民不举官不究,朝廷真要彻查,也只能管得了一时,治标不治本。不如先给大家敲个警钟,暗示他们这事儿以后不能再干,等到下次再犯,再来个杀鸡儆猴,恩威并施,才能让官员们没有那么多抗拒之心,只会庆幸自己当初收手收得早。

萧景曜又将话题扯到了各地税收的形式上,“闵州一地前几年一直是将赋税折算成银子来交税,现在闵州附近的州也是如此交税。臣算了算,现在已经有一大半州府都是交现银做赋税,直接运银子进京,比以往运粮食,少了许多损耗,朝廷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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