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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你可愿意?……”

摹冽连死都不怕,又何惧废去一身修为。

可没了一身修为,便成了废物,再也无法保护阿执哥哥了。

他虽是魔,但也有自己的骄傲,不会为了获得这些神眼中所谓的信任,便交出自己得以站在阿执哥哥身侧的资本。

他需得是自己原本的样子,才配得上阿执哥哥。

可若是,废去他修为这件事,是阿执哥哥想要的呢……

摹冽因而沉默了良久。

“这个条件……是太子殿下提出来的么……”

曳灵神君闻言顿了顿。

“是。”

其实燕执只是答应了娶摹冽为妻,并未说过要废去摹冽的修为,此事是今早他同燕旌商议后决定的,还未来得及告诉燕执,不过,便是告诉燕执,想必燕执也是没有异议的。

摹冽杀了燕执挚爱的师尊,废去他一身修为,已是便宜了他。

可那底下的魔物却仿佛很伤心一般,垂着眸久久不言,就在曳灵神君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声开口道。

“好……”

曳灵神君眉心一跳:“你答应了?”

摹冽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死寂:“嗯。”

总归他今日便是不答应,结果也是一样的。

天界若是有别的替燕执化解天罚的办法,便不会愿意让燕执娶他为妻,既找上了他,便证明眼下已是无路可走。

不论怎样,他都会成为阿执哥哥的妻子,而天界为了确保众神的安全,必然会废除他的修为。

与其将场面弄得太难看,不如遂了他们的意。

反正,阿执哥哥想要的一切,他都甘之如饴。

摹冽知道,自己既已选择走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杀了文昌星君,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他会把余下的每一日,都当作最后一日来度过,好好珍惜同阿执哥哥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他原本寄希望于下辈子同阿执哥哥做夫妻,没想到天道垂怜,这个愿望,竟此生便能实现。

因此,那场婚礼,摹冽心中是很期待的,即使他知晓,婚礼的另一位主角已然恨透了他。

“诛神窟不远处,有一处净髓潭,你且去泡上三日,便会脱胎换骨,再无魔性。”

“三日后,便是你同燕执的婚礼。”

“去吧。”

曳灵神君空灵的声音落下,殿门被先前的那两名神将从外面推开,两名神将一左一右将摹冽从地上拖起,朝外走去。

踏出门槛那刻,三人便步入了虚空,转眼之间,便到了诛神窟所在的蛮荒之地。

不同于外界的温暖如春,这里寒冷刺骨,遍地黄沙被风吹得阵阵扬起在空中,迷了眼睛。

待摹冽回过神来,已经处于一口漆黑的潭水之前,那潭不算宽,约莫五六口井加起来的大小,潭口呈圆形,周边用玄色的石砖围成一圈,留了个供人下去的入口,有台阶可一阶一阶步入潭中。

黑潭入口处用玄铁链锁着,旁边竖立着一块不规则状的黑石碑,黑石碑上龙飞凤舞雕刻着“净髓潭”三个大字,三字旁边有一竖用血描绘过的“擅闯者后果自负”的警示,以免有不知轻重的小神仙误入潭中戏耍,平白化去一身修为。

两名神将在距离净髓潭几丈外便停了下来,那黑潭入口处的锁链应声而落,摹冽独自走向净髓潭,身上的捆魔锁被收回去了,只余脚上的镣铐还未解,应当是曳灵神君的意思。

他停在潭边,还未沾到潭水,便感到其中的寒气一阵一阵地冒上来,冷得人面色发白,身后的神将催促他快些下去,摹冽顿了顿,弯下身将脚上满是血污,已经看不出原本样貌的长靴脱了下来,摆放在潭边,随后赤着双脚步入了潭中。

那靴子是燕执亲自在织女宫挑来送给他的,他先前一直很爱惜,只是跟着他在囚神洞走了一遭,已变得不能看了,可若是穿着鞋子进入着净髓潭,被潭水融了,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脚掌在触碰到潭水的那刻,寒意便顺着脚掌猛然钻入四肢百骸,不仅是冷,还有疼,针扎般疼。

修为早已融入身体中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寸骨血,要生生化去,自然是不可能好受的,摹冽咬紧下唇吞下闷哼,刹时间浑身冷汗涔涔,他未曾停顿太久,便一步、一步,踏进潭中坐下,将身体颈部以下的位置,完全浸了进去。

摹冽自小便学会了吃苦耐痛,他受过的伤数不胜数,每一次剔除魔骨都让他觉得天底下不会有比这还要难捱的事情了,可是这净髓之痛,居然要盛过剔除魔骨百倍、千倍。

剔除魔骨只是背上痛,而此刻,却是每一寸血肉都如同被生生剐去般痛着。

很快摹冽的意识就变得不甚清晰,他靠在潭壁上,恍惚间好像看到娘亲穿着一袭月白洁净的长袍,淡笑着走向他,说要带他走。

可当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娘亲的脸,娘亲便消失了。

再一晃神,便成了燕执身着一袭大红婚袍站在他面前,对他说:“阿冽,做我的妻子,同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摹冽唇角扯开一抹笑,伸出手去:“好……”

自然是好的。

两名神将手持佩剑,笔挺地立于几丈之外盯着摹冽,倒不是怕摹冽逃脱,不论神力再强的神,一旦泡进这净髓潭,都会被这极寒的黑潭生生吞噬修为,顷刻间疼得失去行动之力,他们是怕摹冽失去意识滑进潭中溺死。

两名神将见摹冽似乎出现了幻觉,亦是面无表情。

如此痛苦的刑罚,意识模糊扭曲,再正常不过。

三日之后,昏死在潭中的摹冽被人捞出,送回了迎神殿。

摹冽昏睡了一下午,是生生被冻醒过来的,醒来之时,被褥中尚是湿的,衣物湿漉漉地贴着皮肤,颇为难受,他撑着床坐起身,忍不住用手背捂唇闷咳起来,咳了一手的血。

他盯着手背上的鲜血怔了怔,抬手对准不远处玉桌上的杯子,想要隔空取物,可是失败了。

他的修为没有了……

如今他已变得同凡人无异,与生俱来的强大自愈能力也失去了,先前在囚神洞中受的伤还未好,不知凡人若是受这样重的伤,要多久才能好。

摹冽心中无悲无喜,盯着手腕上因锁魔链上的玄铁倒刺留下的一圈发黑的伤口,出神地想着,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了三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闷咳两下,沙哑道。

“何人?……”

“小仙们是帝君派来为您送婚袍的,今日是您和帝君的大婚之日,您同帝君的婚事本该白日便开始了,可小仙们先前来了好几趟,您一直都在昏睡,怎么都唤不醒,所以不得已推迟至了晚上。”

“帝君吩咐过了,待您醒来,便叫小仙服侍您穿好婚袍,叫您去三生石前等他。”

“帝君白日里已经举行了登基大典,就等您同帝君一起去三生石前结契了,随后再进行册封天后之礼,这大婚便算完成了。”

“小仙们现下进来服侍您穿衣可好?”

他昏睡之时,阿执哥哥竟已登基为帝了……听惯了旁人唤他太子殿下,称呼乍然改为了帝君,还叫摹冽有些不习惯。

他苍白的面庞于晦暗的月光下失神片刻,道:“你们将东西放在门外吧,我自己穿便好。”

门外清脆的声线顿了顿,“……不行的,帝君吩咐过,说您虽不是他意中的妻子,但今日大婚,您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帝君的脸面,帝君有令,叫小仙们定要服侍您穿衣冠发。”

殿内静了一会儿,传出那人沙哑的嗓音。

“进来吧。”

三位仙娥推开殿们,款款而入,见殿内无光,为首的仙娥抬手挥去,烛台上的蜡烛便跳跃着亮了起来,见摹冽湿漉漉地坐在床上,三人皆是见怪不怪,将手中盛着婚袍、婚靴、发冠的玉托盘置于桌面上,上前去掀开潮湿的被褥,扶摹冽下床。

其中一名仙娥扣住了摹冽的手腕,摹冽倒抽了口气,将手抽了回来,扶着床沿光脚下了地。

“不必扶我……我自己能走。”

那仙娥见摹冽雪白的亵衣袖口处绽出点点血色,抬起自己的手掌一看,发现竟也染上了血迹,于摹冽身后嫌恶地在身上蹭了蹭。

她们都是燕执宫中的仙娥,自是知晓摹冽的身份的,也知晓摹冽今日为何可以同燕执成婚。

但再不耻,同帝君成了婚,摹冽便是天后,还不知日后情况如何,她们虽心中厌恶,眼下也不敢表现出来。

摹冽坐于镜台之前,湿透的长发和衣物被仙娥用灵力烘干了,长发被半束起,带上一顶金色的凤冠。

这凤冠同寻常男子的发冠其实区别不大,唯一的区别便是冠中央延伸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凤凰,凤凰金色的尾羽悬坠在额前,很是好看。

只是镜中人的面色白得仿佛将死之人,看起来不甚吉利,摹冽便问仙娥,可有胭脂借他一用,他想在唇颊上抹些,以最好看的姿态去见阿执哥哥。

第33章 出声便不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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