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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执红了眼道:“同我做这种事,很疼吗?……”
摹冽怔了怔,继而摇头,笑道。
“不疼。”
阿执哥哥肯吻他,肯要他,他心中其实很欢喜,受些疼又算什么。
分明流血的人是摹冽,燕执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眶愈发红,沙哑道:“可你又流血了…… ”
摹冽闻言,慢吞吞地从灶台行至床边,看向褥子上那块深色的印记,叹了口气,惋惜道。
“又将被褥弄脏了,只得等明日打了猎,下山去换钱来,再买一床新的了。”
燕执微微瞪大双眼:“我问你疼不疼,你关心被褥做什么?”
“还有,我都说了让你换了钱先买冻疮膏了,你为何一直不听?”
这几个月摹冽有时打到的猎物多,便会下山换钱给燕执买新衣裳、买好吃的,还有各种新鲜的小玩意儿, 唯独没见他给自己买过什么,燕执都嘱咐了他好几回了,摹冽每回都说知道了,却从未有一回照做过。
燕执知道在摹冽心中,将他看得比自己还要重,所以才会如此,可是摹冽如此不爱惜自己,着实让燕执觉得难受。
“真的不疼。”摹冽在床沿坐下,伸出手去握燕执的手。“那冻疮膏我先前用过的,涂上仍是没什么用,买了也是浪费钱,所以我便没买。”
燕执皱着眉,将手抽了回来,显然是不相信摹冽说的话。
“阿执哥哥……”摹冽倾身过去,要抱燕执,燕执冷着脸躲开了。
摹冽的动作顿住,缓缓将手收了回来。
他从前便最害怕燕执生气的时候不要自己,不理自己,所以行为上极为小心谨慎,时刻警醒自己要做一个心怀善念的魔。
眼下燕执不肯叫他碰,摹冽心中有些失落,但没有表现出来,仍是笑着道。
“那阿冽先去做饭。”
今夜的晚饭是红烧兔肉和炒野菜,野菜用热汤焯过水,再放蒜末炒香,配着白米饭吃味道是极好的。
摹冽将饭菜端上桌,对着全身上下捂在被子中,躺在床上生闷气的燕执道。
“阿执哥哥,吃饭了。”
空气僵持了片刻,燕执终是臭着脸起身坐到了桌边,却仍是不肯搭理摹冽,待吃完饭,便起身夺了摹冽的碗筷,将空碗收起来,拿到灶台边去洗碗。
摹冽像方才燕执抱着自己那般,走过去从背后环住燕执的腰,撒娇道:“阿执哥哥,别生阿冽的气了……”
燕执任他抱着,却不理他。
摹冽的声音变得有些哑:“阿执哥哥,同阿冽说说话,好不好……”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继续这样下去了。
不知何时,阿执哥哥便会恢复记忆。
不知何时,天界的神便会找到他们。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矛盾上。
然而直到两人上床睡觉,燕执都没有同他说话,甚至没有同往常那般探过身来抱他,而是一上床便背对着摹冽躺着,两人之间隔了一个枕头宽的距离。
摹冽静了良久,缓缓侧过身去,贴上去从身后抱住燕执的身体,将脸贴在燕执的背上,泪无声沁湿了他的衣物。
第二日醒来,摹冽发现,床上只有他自己,而身侧的人,不见了……
“阿执哥哥……”
摹冽撑着床坐起身,环顾四周,这屋内寂静无比,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光着脚下了地,跑到屋外去寻,脚踩在雪地上也不知道冷,然而院子中亦没有燕执的踪影。
往常燕执便是醒了,也会抱着他,待他醒过来,两人一同说说话,再一齐起床的。
昨夜因燕执同自己闹了矛盾,摹冽心中悲伤,直到夜半三更才睡去,许是过于疲惫了,睡得太沉,竟连燕执何时起身的都不知道。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腾而起,他心中顿时害怕得很,心想阿执哥哥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不要他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依照燕执那坦率又敢爱敢恨的性子,若是恢复了记忆,定会面对面将他厉声质问一番,问他为何要欺骗他,而不是这般无声无息地离开。
可阿执哥哥若不是恢复了记忆,他又能去何处?
摹冽回到屋内,看见他们打猎用的长弓和羽箭正好好的放在门边,未曾有人动过。
他心中没有头绪,只知道他要快些见到那人,披上外衣便出了门,在漫天的雪地里寻找燕执。
昨夜不仅是摹冽未曾睡好,燕执也几乎一夜无眠,他想了一晚上该如何挣钱,待天蒙蒙亮时,他忽然间有了头绪,当即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出了门。
没办法靠打猎换钱,他可以下山去做工啊!
摹冽曾和燕执说过,沿着下山的路一直向东走,便可以到达山脚下,燕执先前未曾下过山,在途中碰到好几条岔路口,险些迷路,好在他运气不错,遇到了一名上山砍柴的壮汉。
那壮汉是从山脚下的村子里来的,给燕执指了条路,燕执沿着壮汉指的方向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紧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燕执拦住村口驾着牛车的老汉,问他去往镇上的路怎么走。
老汉告诉他,若是用走的,从这里到镇上,便是脚程再快,起码也得一个时辰,恰好老汉的女儿刚刚生产完在坐月子,他今日赶个大早便是准备带着家里养的鸡和鸡下的蛋去探望女儿的,燕执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搭他的牛车一同去。
燕执看了眼老汉的牛车,一头牛驾着辆十分简陋的露天木板车,这木板车平日里应当是用来拉耕种之物的,上面灰扑扑的全是泥,此刻上面正躺着两只被绑住脚的大公鸡,和一篮子土鸡蛋。
牛车虽不宽敞,但再坐一个人的话,还是能坐得下的,就是燕执爱干净,那牛车看着太脏了,若是坐了定会弄脏衣物。
可若是用走的去,又得浪费一个时辰,做工应当是按照时辰算钱的,他想多挣些钱,给阿冽买好吃的、好穿的,最重要的是,他今日必须将冻疮膏带回去。
心一横,燕执谢过老汉的好意,跳上了牛车,一屁股坐在木板车的车尾,伴着大公鸡的啼鸣,牛车便晃晃荡荡地启程了。
原本一个时辰的脚程,搭着老汉的牛车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燕执同老汉唠了一路,等到镇上的时候,连老汉年龄几许,家中几口人几亩地都知道了。
听说燕执是下山来做工的,老汉告诉他,码头常年在招搬货郎,一日下来能挣六十文呢,若不是老汉年纪大了,吃不消了,他也乐意去。
燕执对于六十文是多是少没什么概念,但听老汉这般说,便应当是挺多了,他听完很是高兴,打定主意去做搬货郎。
老汉女儿的夫家就在镇子口,燕执在镇口下了车后,同老汉约好,傍晚在这里汇合,还搭老汉的牛车回去,待他做了工挣了钱,付老汉车钱。
老汉听罢乐呵呵的,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这镇名为景花镇,颇为富庶,西边有一个很大的码头,四通八达,连接着许多城,因此生意往来不断,码头缺人也是正常的。
燕执到了码头之后,寻到了一位正在监工的管事,问他还要不要搬货郎。
那管事的上下打量他几眼,摸着胡子道。
“你?”
“你一个富家公子,放着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学旁人出来体会人间疾苦了?”
燕执心中纳闷,为何都说他是富家公子?方才搭牛车的时候,那老汉也这般说,难道是因为阿冽给他买的衣裳颇为华贵?
“什么富家公子,我是山上的猎户,冬日里猎不到东西,只得下山来做工。”燕执笑着扯了个谎,他总不能说自己一个猎户是因为技术不精才下山来做搬货郎讨生活的,那太丢人了。
那管事的笑出了声:“猎户?”
“你生得细皮嫩肉,面容俊俏,衣着不俗,一看便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怎么的,同爹娘吵架离家出走了?”
“小伙子欸,赶紧回去罢,这份苦可不是谁都吃得下的。”
燕执看了眼那些大冬天光着膀子从码头往运船上搬货的壮汉们,心道都是人,他们做得,自己怎么就做不得了,这人废话真多,他还急着拿钱回去给阿冽买冻疮膏呢。
“这位管事儿的,您就说我行不行吧!”
管事摸着胡子上下打量着燕执,这身量倒是不低,看着也不是弱不经风的模样,就是不想晓得吃不吃的了苦。
燕执看出了管事的心中所想,道:“要不然这样,我先干着,您要是不满意,我不要钱,行了吧?”
管事的想了想,道:“行吧,那你先干半日试试,若是干得好,我一文钱都不会少你的。”
“若是偷懒,一文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