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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说不动燕执,燕鸢只得亲自出门去,叫摹冽进来一同吃晚饭,可是那人却是怎么都不肯进来,许是怕他的阿执哥哥生气。
燕鸢叫不动他,只得回到屋内去,在玄龙身侧坐下,用传音术痛骂燕执。
“你个浑小子!你师尊不是没死么!”
“文昌星君的魂魄好好的在神南岭的空间缝隙之中,你去女娲之镜中摘六枚天果来,便能为他重塑肉身,让他神魂归位!摹冽又不是真的杀了他,叫他灰飞烟灭了!”
之所以用传音术,是因为玄龙如今不能情绪激动,再加上今日还有旁的客人在场,不好叫他们听到。
燕执听罢,却像是受到启发一般,正在为玄龙剥虾的手一顿,抬起头,恍然大悟道:“天果?……”
对啊,天果……
女娲死后仙身羽化为一座仙山,也就是女娲之境,女娲之境中有六颗神树,那树上结出的果子可以令六界亡魂肉身重塑。
他的娘亲便曾经神魂消亡,父皇为了给娘亲重塑肉身,只身进入了女娲之境,向赤渊龙献祭出二情二欲后,得到了上山去摘寻天果的机会,最终九死一生,摘得天果,救回了娘亲。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玄龙见燕执正剥着虾,便突然间开始发呆,疑惑道:“阿执,你怎么了?”
燕执回过神来,利落地剥好手中的虾,放入玄龙的碗中,笑道:“没什么,娘亲快吃,凉了便不好吃了。”
玄龙不疑有它,继续同桌上自己的昔日好友吃饭、话家常。
燕执按耐着心中喜悦,用传音术道:“多谢父皇,阿执明日便去女娲之境。”
燕鸢弱弱回道:“莫要让你娘亲知道……”
燕执顿了顿:“父皇为何告诉我这些?”
女娲之境哪里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多少人进去之后有去无回,按理说,燕鸢应当不会想让他去的。
燕鸢叹了口气,道:“父皇知你心中所想,你师尊一日不神魂归位,你心中便一日无法释怀,同阿冽之间也是日夜无法安生……你们是青梅竹马,天道认定的姻缘,你们之间本不该如此才是。”
“人活一世,或多或少,总会犯一些错误的,待你师尊归来之后,便试着,原谅他吧……”
燕鸢不久前便回九重天的禁地之中看过,永夜之中,那颗金乌般硕大的紫色帝星气运强盛,绝不会折在女娲之境当中,无非就是受些伤罢了,正因为心中清楚,所以他才会告诉燕执这些。
燕执不可置信道:“原谅他?……”
“那师尊所受的那些苦楚,又算什么?我如何原谅他?”
燕鸢:“阿执,你问问自己的心,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他么?”
“你若不喜欢他,为何同他做那些事?”
“我……”燕执哑然,顿了片刻后,道,“我只是……为了教训他。”
上一世燕鸢坠入凡尘转世为人间帝王,燕执在五岁之前都是同父皇一起生活在人间的,娘亲在他幼小的生命中缺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他自小便同父皇很亲近,成人之后更是无话不谈,每当有困惑之时,他便会同燕鸢诉说,让父皇帮自己解惑,因而燕鸢同燕执说起这些话题的时候,分毫不觉得尴尬。
燕鸢并不相信燕执的回答,他虽身在东海边的竹林中隐居,却并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丝毫不关心九重天上之事。
燕执同摹冽之间的事情,他或多或少还是知道的。
“爱一个人,才会产生欲念。”
“你对文昌星君,可曾生出过欲念?”
燕执心中惊讶道:“父皇胡说什么!师尊乃是那般高洁之人,阿执怎能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来亵渎他?”
燕鸢低着头帮玄龙挑去碗中的鱼刺,用传音术不疾不徐道:“那阿冽呢?……”
“你可曾对阿冽产生过欲念?”
燕执几乎每日都会对摹冽产生欲望,只要躺在榻上即将入眠之时,他便会想起摹冽的脸,摹冽的笑,摹冽的身体。
但燕执从不觉得那会是爱。
他怎么可能爱上一个残害了师尊的凶手?
见燕执不回话,燕鸢继续道:“因为他是魔,你觉得他下贱,便可以肆意对他产生欲念?”
燕执心乱如麻,下意识否认:“不是……我没有。”
燕鸢:“那是为何?”
燕执感觉到自己心脏中的某处在被缓缓撬动,但是他竭力遏制着那处被撬起的隐秘地带,冷下脸,用传音术回道。
“父皇别再说了,我不可能喜欢他的……从前,我将他当作弟弟般爱护,后来他杀害了我所爱之人,我便恨上他了……我不可能爱他……”
“我爱的人是师尊,父皇从小教过阿执的……爱一个人,便要从一而终,不可辜负对方,不可半途而废,不是吗?……”
燕鸢:“是,可是前提是,你要认清自己的心。”
燕执道:“我认清楚了。”
“明日我便去女娲之境,摘得六枚天果,为师尊重塑肉身。”
燕鸢:“于情于理,你救文昌星君也是应该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对你有教养之恩,你心存感激,自是好的。”
“可是……那之后呢?”
文昌星君回来之后呢。
燕执:“之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总之,我要师尊好好地活着。”
便是师尊神魂归位之后,仍然没有恢复记忆,还是爱着上一任风神,也没关系,但至少,他要师尊好好活着,而不是飘在外头做一只孤魂野鬼,连自己的过去都不知晓。
爱一个人,便应当是要对方好好地活着。
燕鸢:“好……如若可以,待阿冽好些吧……”
“父皇只希望你往后不要后悔才好……”
燕执:“父皇放心,我不会的。”
话到此处,便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父子二人面不改色地加入了饭桌上的唠家常,只是燕执一直到生辰宴结束都有些心不在焉。
饭后,燕执道别了父皇和娘亲,还有玄龙那些故友们,往外走去,他救回来的那只小兔子,早就窝在一旁暖呼呼地睡着了,连燕执何时起身离开的都未发现。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摹冽的发上、眉睫上,落满了雪花,结成了细细冰霜,面色惨白如纸,燕执看着他这般模样,便想起在人间之时,他为了让自己吃上鱼,大冬日地跳入潭中抓鱼,结果被冻僵的那日,也是这般。
他刹时便觉得心口揪痛,控制不住朝地摹冽低吼道:“你是傻的吗?下这么大的雪,自己不知道去屋檐下躲躲吗?”
摹冽缓缓朝他露出一个笑,虚声道:“阿执哥哥……叫阿冽守在这里……阿冽便会一直守在这里……”
燕执不知为何突然红了眼角:
“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喜欢你!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喜欢你!”
“这辈子都不可能!”
“……阿冽知道。”
不用这样一遍一遍说的。
燕执冷着脸转身便走,边走边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朝身后的人扔去。
“莫要冻死在我面前,碍了我的眼。”
猝不及防的,眼前一黑,带着体温的狐裘落在脑袋上,叫摹冽一愣,待反应过来,他抬起冻得发青的双手将狐裘从头上取下,抱在怀里,缓缓收紧。
阿执哥哥虽嘴上无情,但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关心他的吧……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燕执回身冷冷望着他,身后已经化出了祥云。
摹冽回过神来,将披风展开裹在自己身上,抬脚走上前去。
待两人都踏上祥云之后,巨大的祥云缓缓升起,飞至空中,夜间的风比白日还要刺骨,可是摹冽此刻却觉得里里外外,就连心脏,都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