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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便要行床笫之欢,他如此抗拒同赤邑亲密接触,又如何做夫妻?
或许他还是应当寻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成亲。
可是婚书和聘礼都已经送到了赤邑哥哥的府上,整个魔族都知晓,三日后便是婚期了,若是此时反悔,不仅他父王不会同意,赤邑哥哥也会颜面扫地。
他虽不曾心悦赤邑哥哥,但也不想叫他难过,这婚礼只得硬着头皮先办了,日后若是过不下去,再寻个由头和离,至少不能伤了赤邑哥哥的心。
三日之期很快便到了,前一天夜里,因为心中忧思过甚,直到半夜才入睡,而婚礼事宜繁重,天还未亮,魔尊便来唤摹冽起床了。
摹冽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怏怏地不肯起,魔尊皱着眉进来抽了他的被子,抓着摹冽的肩膀将他推起身,道。
“新郎官应当有个新郎官的样子,都十八万岁的神了,大婚之日居然赖床不肯起,你羞不羞。”
摹冽被迫坐起身,垂着头眼睛还没睁开:“父王……阿冽困……”
“撒娇也没用。”魔尊道,“若是错过了良辰吉时,对这段姻缘不好,赶紧起来叫侍女伺候你穿衣冠发。”
最终摹冽还是被拖了起来,坐在铜镜之前,大红婚袍加身,侍女拿着玉梳细细地将他瀑布般的长发梳散,最后以金色兽面冠将长发冠起。
天一亮,便出宫去赤螈府邸上接亲了,摹冽坐在十六头魔虎所拉着的巨大玄色銮驾上,身后跟着长长的迎亲队伍。
待到了赤螈府邸,摹冽进入府中,牵着同样一袭大红婚袍的赤邑,在众目睽睽下走上魔虎銮驾。
回到魔宫时,时辰正好,宏伟的玄色銮殿之上,铺了厚厚的黑色地毯,摹冽同赤邑手持一根大红牵巾,徐徐步入殿内。
殿内宾客皆已落座,魔尊坐于鹰隼王座之上,面带笑容地望着高堂下的儿子和儿婿。
司仪喊到“夫妻对拜”之时,摹冽转过身,望着自己面前之人,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燕执身着一袭大红婚袍,神情漠然地走向自己的模样。与此同时,脑海中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心脏绞痛。
“阿执哥哥,阿冽做你的妾好不好?……”
“文昌星君做阿执哥哥明媒正娶的妻,阿冽做阿执哥哥的妾便心满意足了……”
“你看阿冽,生得貌美,既能为阿执哥哥暖榻,又能为阿执哥哥庇佑苍生、出生入死……阿执哥哥叫阿冽做什么,阿冽便做什么,阿执哥哥纳阿冽做妾,定然不亏的……”
摹冽看到自己笑着对燕执说出这些话,燕执却是眉头紧拧,像是十分不愿似的,可最后他还是娶了他,纵然万分不愿。
“夫妻对拜——”司仪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摹冽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面前赫然是赤邑的脸,摹冽失神地弯下身,同赤邑夫妻对拜。
“啪!!——”
变故的发生只在一瞬之间,只听一声酒杯落地后破碎的脆响,空旷的大殿之外顷刻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魔兵,手持长枪冲进殿中,将殿中的宾客团团围住。
见摹冽的婚礼仪式被打断,魔尊面色冷下去:“滚出去!谁准你们进来的?!”
魔兵们不为所动,魔尊抬手便要将他们打出殿外,却发现浑身无力,就连体内的魔力也消失无踪。
高堂之下,坐在为首的案桌后的赤螈徐徐站起身,淡淡笑道:“回王上的话,是末将叫他们进来的。”
魔尊拧起长眉,匪夷所思道:“赤螈,你是喝多了吗?”
“王上,您做了那么久的王上,该是让位的时候了。”赤螈手中幻出玄色弯刀,道,“三十八万年前,您为了一个凡人,不惜在神族面前自戕,了结了自己的命,以至于魔族溃败,整个魔城中的生灵被封印至地下整整十九万年,您配做我们的王么?”
“还想让我儿给一个神做妃,简直是对我魔族的侮辱!”
“今日,我便杀了你,给魔族一个交代!”
话落,赤螈便手持弯刃飞身而起,神色阴冷地朝鹰隼王座上的魔尊刺去——
“父王!!”摹冽回过神来,本身地想要去保护魔尊,却发现自己浑身被一根金色的锁神链给禁锢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他反应过来,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身侧之人:“赤邑!”
赤邑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小殿下,你放心,父王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的……”
摹冽万万没想到,赤螈父子俩居然会在他大婚之日背叛他和父王,怒不可遏道:“赤邑,你去死!!放开我!!!”
“父王——”
赤螈应当是在众魔的食物间动了手脚,一时间殿中除了赤螈父子,所有喝过酒用过膳的魔都失去了行动能力,眼看那弯刀便要刺入魔尊的心口,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一道白光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殿内,以长剑破了赤螈一击。
摹冽眸光一亮:“宁叔叔!!”
赤螈眼中闪过诧异,冷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会护着摹叁,怎么,他当初是如何将你囚禁在魔宫中,又是如何强暴欺辱你的,你忘了?”
枝玉仙君神色冷淡,同赤螈缠斗在一起,他本是想来看看摹冽的婚礼,才从庭院中偷跑了出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魔尊愣怔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喃喃道:“阿宁……”
几息之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便过了数百招,赤螈为了今日早已筹谋多时,他背地里吞吃了无数人族,魔力大增,又岂是枝玉仙君敌得过的,不久,他便被那强悍的魔力击飞,撞在粗壮的柱身上,重重落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摹冽眼中猩红:“宁叔叔!!”
魔尊心中剧痛,赤红着眼朝枝玉仙君吼道:“宁枝玉,你给我滚!谁要你这般假惺惺了,你赶紧滚,滚出去!!”
赤螈冷笑着,提刃步步走上台阶,对着魔尊道:“放心,杀了他对我没好处,我不会动他。”
眼看着赤螈同魔尊靠得越来越近,摹冽眼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来,他害怕极了,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这么怕过:“父王……父王……”
“不要……”
“求求你……别杀我父王……”
赤螈唇角的笑容越来越盛,对准魔尊的心口,狠狠刺下去——
“不要!!!”
“噗嗤——”
那一刻摹冽甚至忘记了哭泣。
只见枝玉仙君施展瞬移术,出现在父王面前。
漆黑的弯刃穿透了枝玉仙君的身体,魔尊呆呆地望着他的后背,看到鲜血像梅花一样绽开。
“阿宁!!!”
赤螈面无表情地将刺入枝玉仙君身体的弯刃拔出,嫌恶地看着刀身上的鲜血。
枝玉仙君的身体颤了颤,唇角涌出血,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木偶般朝后倒去,魔尊本能地接住他,看着怀中之人,惊惶无措地喃喃道:“阿宁……阿宁……”
“不要……”
听到魔尊这般唤自己,枝玉仙君没有血色的面容上露出笑来,失血过多令他觉得浑身都很冷,身上也没有力气,但他仍是很努力、很努力地,缓缓抬起手,触上魔尊的眉心,一点一点描绘着他的眉眼。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神魔殊途,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他想要爱他,却又没有勇气。
他不知晓自己是何时爱上这头魔的,或许是在凡间的冷宫中时,这魔见他心情不好,一边要哄孩子,一边还费尽心思地讲趣事逗他开心时。
或许是他心中绝望,不肯进食,那魔笨拙地端来自己亲手所做的食物,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喂他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魔宫中,收到那一摞摞精心从人间淘来的话本之时……
具体是何时,不记得了。
从前他的心中只有恨,除了燕鸢之外,眼中便看不见任何人了,魔尊待他好,他也不领情,直到魔尊死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空了。
世间怎会有这样的魔呢,分明生性残暴嗜杀,精于算计,却又待他那么好,好到愿意为了他付出全部,甚至是死亡。
那时候他才知晓,原来他宁枝玉,活在这世上,并不是孤苦无依,没有人要的。
有个魔始终在他的身侧守护着他,只是他以前从未用正眼看过他。
其实他生得很好看,一点都不遭人讨厌……
魔尊握住枝玉仙君触在自己脸上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你不是讨厌我吗?……”
“谁准你自作主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