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誓要上诉到底(1 / 2)
忽听珠儿说了声:“到了”,才觉双脚落到了实地。一阵眩晕过后,才慢慢适应过来,但周围光线暗淡,只见两边都是铁栅栏,一眼望不到边。时有哀痛呻吟之声,夹杂着锁链碰击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反胃的恶臭,那是混合着尿骚、汗臭、肉体腐烂等各种味道。
原来置身于一处监牢之中。
珠儿指着其中一个囚室对方平说道:“这就是令尊。”
方平早有预感,珠儿会带自己来见父亲,当下三步并作两步扑到铁牢前。
牢内地上横躺一人,正是席父。只见他衣不蔽体,显出身上伤痕累累。
方平心中一痛,不由得潸然泪下,叫了声:“爹,你还好吗?”
“是平儿吗?”席父听见声音方才睁眼,挣扎欲起,却因双股被拷掠甚惨,难以直身,“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是不是出事了......”
“儿好好的,听说您被地府抓来治罪,特来相救。”
“真是傻儿子!地府森严,咱们平头百姓一旦进来了休想出去。而且这次的对头十分厉害,非要置为父于死地不可,就算花钱也脱不了罪。”
席父嗓音虽有些嘶哑,但语句连贯,可见大脑还算清醒。
“爹爹犯了何罪?对头又到底是谁?”方平急问。
“他们说为父贪污军饷,中饱私囊,为父一向兢兢业业,奉公守法,何曾做过这种事。但他们不听为父辩白,只叫我招认,不然就是酷刑加身。首告是前押运使杨彬,前月猝然病故,就在阴司告了我一状。我这同僚与我关系莫逆,结为异姓兄弟,不曾红过脸,没想到死后还反咬我一口。我一直没想通,后来他们说漏了嘴,透露出他是背后有人指使,重金买通了鬼吏,要把此案办成板上钉钉,为父不招认也不行。但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他们没说,为父就不知道了。这里既然可以收钱办事,俺就请珠儿兄弟传信,叫你多烧些纸钱来,不曾想他们收了俺的钱也不办事,还把你搭了进来。唉——”席父长叹一声,料想方平这次自投地狱凶多吉少,后悔不该叫珠儿报信。
一直在旁边的珠儿听出席父话中似有责己之意,忙为自己解释道:“这可怪不得我,是您儿子太孝顺了,非来不可。”
方平也为他说话:“儿岂能眼睁睁看着爹受难而无动于衷,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儿也要去试试......”
“谁在说话?”一个恶狠狠的声音突然从走道尽头传来,跟着是铁门打开的吱吱声。
“不好,看管牢房的鬼隶来啦。”珠儿低声说了句,拉起方平便朝另一方向奔去。
两人奔了一阵,未听有人追来,珠儿才停下脚步。歇了歇气,他指着一个方向对方平说道:“令尊的案子现归城隍所辖,前边就是城隍庙,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恕小子能力有限,只有帮你至此。”说罢拱手而别。未等方平说几句感谢的话,他已没入夜色中去了。
方平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环境,置身一处街道上,天空星月无光,时而升起的天灯投来熹微光亮,崎岖不平的石板路上丝丝寒气往上直冒,而且湿漉漉的像刚下过雨。两边都是黑压压一排矮小凄清的店铺,半夜里开着门不见有人。这街道他太熟悉了,正是东安西城门纱厂街一带,要不是他还清醒着,真要疑心是不是在做梦。
他曾去这街道尽头的城隍庙烧过香,因此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此时的城隍庙为一团黑雾笼罩,庙前一面大鼓正是为鸣冤告状所设。方平上前“咚咚咚”擂响大鼓,便有两个鬼卒出来拉他。方平见二鬼长得眉歪眼斜、嘴大手长,有些凶恶,心中不由得害怕,但想到父亲无辜受罪,胆气陡壮,言道:“我有冤情!我要告状!”
鬼卒将他带进庙去,拿出纸笔让他写成状纸。方平一挥而就,词中主旨在替父伸冤,顺带指控鬼吏收受贿赂,屈打成招。
不久城隍升堂受理。那城隍长相倒似常人,与阳世的泥塑模样又有不同。他看过状词,缓缓说道:“乃父长期变卖军粮,以次充好,那杨彬偶然得到内情,极力规劝,奈何乃父根本不听,还暗中下毒谋害杨彬,致令杨彬暴毙。乃父手法老到,不留痕迹,贪污杀人之事遂无人知晓。杨彬含冤,不肯转入轮回,将状告到了本官这里。现人证物证俱全,不容尔等抵赖。乃父躲过阳惩,难逃阴谴。至于你说有鬼吏收受贿赂,可有凭证?查证属实,本官定当严惩不贷。”
方平与父亲匆匆一晤,未及详询,一听要他出示证据,却是支吾不能相答。
城隍面有怒色,“你无凭无证便是诬告妄扳,论律当罚入犁舌狱受刑。念你秉性纯良,又是初犯,姑且饶过。退下吧!”
方平还想说话,两边鬼隶一起呼喝,拿起棍棒架起他往外就撵。
方平不肯罢休,还要击鼓喊冤,耳边听见珠儿的声音道:“傻瓜,你伸冤就伸冤,只与杨彬对质就是,何以牵出贿赂之事?这城邑的城隍定然已被买通,他当然不会自己查自己。为今之计,你去郡司上诉,或许那里的官员尚不知晓此案,能为你主持公道。”
“还是珠儿兄弟说的在理。”方平心中慨叹,自己枉读那么多圣贤书,还不如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算我倒霉,好人做到底吧。都怪这黑白颠倒的世道,让老实人受累。”珠儿一边拉着方平赶往郡司,一边埋怨道。
“珠儿兄弟,你说话老气横秋,小小年纪就能看透世情,不简单啊。”方平由衷赞叹。
“你要是穿行于阴阳两界,看得多了,自然也就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