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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疼痛沿着他的脊背奔腾而上,呼吸艰难。
凌酒死死咬住牙,攀着岩壁和横生的枝桠一步一步向上探去。
满心满眼只有那一个人。
凌波在等他。
风冽山间,那一处官道之侧,嶙峋的巨石之下,一双布满血污的手颤抖着伸了出来。
“凌波——”
随着一声极力压抑的低呼,一个半身血污的人翻了上来。
凌酒伏在巨石之上大口大口喘息,循着向凌记忆里的指法,吹了个口哨。
绵长的哨声破开山间的薄雾,凌冽回荡在山道上。
果然,不过片刻,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撒开马蹄狂奔而来。
凌酒露出欣喜的笑,抬手对着远远奔来的马挥了挥胳膊。骏马到了跟前,他忍着一身的伤咬牙翻身上马,缰绳一抖,马蹄踏碎一地薄雾,向着山水庄而去。
凌波,等我。
而另一边,深夜里,林默和苏景皓踏着夜色返回了皇宫。
时间接近了子时,二人匆匆往永夜宫而去。
林默牵着苏景皓的手,入了寝殿,二人轻轻松了一口气,脱了外袍换了寝衣,躺在了榻上,十指相扣,等待子时的打更声响起。
更声响起的时候,熟悉的疼痛席卷而来,林默紧紧蹙了眉头。身边的苏景皓却奇怪的“咦”了一声。
林默侧头看过去:“怎么了?”
苏景皓一脸茫然,带着疑惑:“阿默,我今天,没疼。”
“什么?”林默惊喜的坐了起来,“你说你现在没疼?”
“没疼,没有任何痛感。”苏景皓也坐起来,满脸轻松又带着深深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要不我问问系统。”林默终于想起了自己的随身系统。
【咳咳,宿主,你终于想到我了。】
[我平时也在想你!快,听话的乖巧的最可爱的系统,快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宿主,恭喜你完成了第一项隐藏任务。痛感减半的同时,苏景皓的疼痛也会消失。从今往后,他就不会再疼了。】
[所以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我整个稀里糊涂的,一直也没明白,到底什么是隐藏任务?]
【第一项隐藏任务,便是你们二人修成正果呀宿主!】
[……]
林默想爆粗口。
[你倒是早说啊!你早和我说这个是隐藏任务的话,我踏马的早就拿刀架着苏景皓大婚了!]
【不行,任务的要求就是自然发展,水到渠成,所以我不能剧透。一旦我提前透露了,任务就直接失败了。我会面临被抹去的结局,而你也会消失在这个时空里。】
林默吃了一惊。
[知……知道了。所以我还有第二个隐藏任务是吧。]
【是的宿主,老规矩,不能剧透。让一切顺其自然就行】
而山水庄的街道上,一匹骏马载着半身血污的年少公子,答答的马蹄声破开晨晓,撒开了一路狂奔。
凌酒咬着牙一路奔波,眼前已经有些模糊。半身的伤在颠簸中被磋磨得更加触目惊心。一身靛蓝的锦缎长袍已被染的满身血污。
凌宅就在前面了。
凌酒努力撑着所剩无几的精神,低伏在马背上大口喘息。
强撑的心神终于在狠狠一个颠簸之后颓然散去,身子一歪,从马背上软软摔落了下去——
“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带着晨曦的风匆匆而至。
凌酒眼前最后的景象,是一张年轻的面庞,一双手臂将他抱起,惊惶失措的表情在他的耳边大声喊着“哥”。
脑袋一沉,凌酒气息一松,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此刻大半夜已经过去。天色微亮。
凌波正坐在榻边,怀里抱着木匣哭的撕心裂肺。
恍然间听见门外有马蹄声,听上去像是停在了宅子附近。
是什么人,天色尚未大亮就驾马而来,莫不是宫里有什么紧急的旨意?
凌波有些疑惑,赶紧披了衣服往外走去。
凌波从后院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只看到一地尘烟。地上凌乱散着一些马蹄印。
确实是有人在此驻留过,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离开了。
莫非是认错了门。
凌酒在此的住宅也没别人知道。除了凌波自己。
他怀着满肚子的疑惑,蹒跚着又回了房。
烟青色绫罗纱帐,鎏金香炉,轻烟袅然,云纱锦被。
凌酒迷迷糊糊醒来,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目便是这样古朴又不失华贵的陈设。
他闭了闭眼,努力整理了一下散乱不堪的思绪,从周身密密匝匝的疼痛中缓过呼吸,终于理出了一个头绪来——
他重生了,获救了,晕倒了,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又被原主向凌的弟弟给救了。
要回去找凌波。
凌酒挣扎着从榻上翻身起来,扯了扯床角的摇铃。
立刻便有侍女推门进来,躬着身子垂眸上前:“少东家醒了?有何吩咐?”
“备车,我要出门。”凌酒翻身就要下床。
脚刚落地,腹部的剧痛席卷而来,身子一软就要摔下去。
“哎哎哎哥!你不能下床!”
一双手臂恰好接住了他下坠的身子,不巧的是一把正好摁在他腹部的伤处——
“啊嘶——”凌酒猝不及防,惊呼一声。
眼前的人赶紧小心翼翼把他扶上了榻,声音带着少年的英气:“哥,大夫来看过了,你伤势太重,要不是身体底子好,还不定要昏迷多少天呢!母亲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就放心躺着,家里还有我呢。”
凌酒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身体的原主,向凌的弟弟,向晚。
“阿晚,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快命人备车。”凌酒蹙眉着急道。
向晚摁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床榻内侧推了一把,年少的脸上布满了不虞:“不行,大夫交代了,你现在万不可挪动,先好好养着。母亲已经病倒了,你若是不能快快养好了身子,五日后的酒楼斗菜大会谁去领人参加啊。”
“斗菜大会?”凌酒微微闭了眼在脑海里使劲搜寻相关的记忆。
“哥你摔了一跤不记得了?你不就是为了找斗菜大会的食材才出远门的吗?谁知道这车马会翻下山去,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咱家祖宗庇佑。我也是听人过来传信才赶着去接你的。幸好来的快,否则你就昏迷在大街上了。”
凌酒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了。原主是山水庄最大的酒楼——敬亭楼的少东家,五日后有皇宫举办的斗菜大会,他是去出门寻找食材的。结果刚出去没几日,接到消息说母亲病重,酒楼无主,需要他领着酒楼的厨子去参赛。
他一路疾奔,走得匆忙,才会摔下山崖。
“母亲现在怎样?”凌酒问道。
“母亲已经脱离危险了,有大夫守着呢。倒是你,伤的这么重,这几日决计不能下床,否则有事的就是你了。”
凌酒微叹了一口气。他已提了内力探过自己的伤势,确实不能颠簸。只是这五日,这五日凌波该多伤心!
“行,我不下床,阿晚,那马夫,记得去安置一下,家人那处要抚慰好。另外,去寻笔墨过来,我要递个信出去。我有急事。”
侍女立刻低头去办了。不一会儿便端了笔墨纸过来。
“行,我记住了。母亲那边不能缺人,我先过去了,哥你千万不能下床,好好养着,有事便吩咐下人去置办。”向晚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才抬步离开。
凌酒看着他离开,立刻铺纸润笔写了封信,寥寥数语封了口,交给侍女。
“切记送到山水庄凌宅,不可耽误!另外,吩咐大门二门,若有姓凌的公子前来,即刻以礼相待请进来。”凌酒再三叮嘱。
“是,少东家放心。”侍女拿了书信立刻出去了。
凌波弯着腰在衣柜前,缓缓收拾自己的衣物。
玄色的粗布包袱平摊在榻上,凌波将自己的衣物,用具,一件一件放到包袱内,整理,打结,拾掇。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凌酒和他日夜相伴,耳鬓厮磨的地方。
他要回宫去住。
一来,暗卫原本便该住在宫里,以便贴身护卫主上和主君的安全。
二来,唯有离开这个处处充满凌酒气息音容的地方,他才能狠下心来,拾掇情绪,继续他的生活。
不能辜负凌酒最后的愿望啊。他要好好活下去。
凌波深深环顾了一眼这个遍布凌酒影子踪迹的地方,泪水渐渐漫上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