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1 / 2)

南方流行着这样的谚语: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

六月里的吴楚市,闷热潮湿了好一阵子,梅雨下个没完。

武元路上有条小巷,巷子尽头有家铺子,铺子没有窗,只有一扇门,一扇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木门。铺子的外墙全黑,只用金漆描了一朵花,一朵彼岸花。

传说此花开在黄泉路上,接引众生通往幽冥。

这条巷子,只住了六户人家,这家铺子便是其中之一。平日巷子里少有外人出入,哪怕有路人经过,也完全不会注意到这家不起眼的铺子。

你若是同他家邻居说,这里有间做买卖的铺子,他们定会笑话你被黄梅天热昏了头。

铺子的名字很好记,两个字,彼岸。

它只做两种人的生意,一种是熟客,一种就是有缘人。

今天雨下得很大,就连大街上的行人都没几个,更何况是逛进彼岸的人。

能无意中推开这扇木头门的,恐怕只有一种人,有缘人。

而有缘人,并不是很多。

所以,在这个梅雨季节里的闷热下午,门被轻轻推开的时候,伙计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门上悬挂的铃铛发出好一阵响动,惊动了正在柜台后打瞌睡的伙计。他穿着白T,很年轻,应该是个打零工的大学生。

虽说被惊扰了午睡时光,却丝毫没有半分恼怒,反倒冲着来人亲切地微笑着。

客人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姑娘,是那种马路上随随便便就能偶遇的清新小美人。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纤瘦的身材,还有一头乌黑的俏丽短发。

她进了门,被铺子里的景象,惊了半分钟之久。估计她自己都没想明白,怎么就会推开这么一扇毫不起眼的大门。

铺子很大,比起那扇毫不显眼的大门,里头别有洞天。

入门有个玄关,竖着一面屏风,写了一句话:多见世人,为恩爱故,聚头哭泣,不思救度,苦哉苦哉。

没有落款,显得意味深长。

屏风对面有扇落地大窗,可以将巷子里的景色看得一清二楚。外面看起来是全黑的墙,从内而外看却是通透明亮。

伙计微微笑道,“请随便看,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

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随手把湿漉漉的伞具插入门边伞桶,缓缓步入其间。

店里还有一面超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一座隐藏在洋房内的中式小庭院。屋子左侧一排中式风格的书架,上面全是精装的佛经论典。中央有一张超大的玻璃柜台,陈列着不同材质风格的佛珠手钏。

另一侧,米黄色墙面上,悬挂着大小不一的手绘佛像,有的怒目冷视,有的低眉浅笑。

她抬着头一幅幅细看,眸光却被一幅安置在角落里的小画像,突然吸引过去。

画中菩萨,全身翠绿,头戴小五佛宝冠,身佩各种璎珞珠宝,慈祥庄严。画像里低眉浅笑的菩萨,好似在与她轻声细语。

约莫过了半个钟,伙计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里头没有动静,便进去看了一眼。

见她望住画像发愣,便笑问,“喜欢这幅唐卡?”

她回过神,讶道,“画得真好。”

“这位是绿度母,在藏传佛教中她是观世音菩萨眼泪的化身。”

“这是哪位大师所画?”

“我们店主手绘。他年轻的时候,曾在乌斯地区寺庙修行,学了十年唐卡绘画。业内许多人士都慕名而来,一掷千金要请他画像。可惜了,这些年他犯了懒病,都不肯动画笔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这幅唐卡很贵吗?”

伙计笑了笑,比了个二,“请这幅唐卡,两千。”

她倒吸了口气,显然没法接受这个价钱。

伙计倒也不强行推销,只说了句,“你放心,我们不赚暴利,都是实诚价,你考虑考虑。”

“让我再想想。”

伙计留她继续发呆,刚走回柜台前,铺子的大门又被推开了。

他忍不住皱眉,心想,今天真是奇了怪,平日里三天才开一次的门,今天显然有些多。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全身湿哒哒的。

伙计笑问,“先生要请些什么?”

中年人掏出裤袋里的手帕擦了擦脑门,神秘兮兮地说,“我来请那落迦。”

对于如此诡异的回答,伙计倒像是习以为常,简单哦了声,问,“谁让你来的?”

中年人满面焦虑地急道,“云墨书店的张公子。”

伙计翻了个大白眼,“你等等,让我先把里头的客人送走。”

说罢,大声冲着那位还在里头发愣的小姑娘叫道,“小姐,今天你算是个有缘人,这幅唐卡就一千块让你请走,如何?”

她转身,喜不自禁地问,“真的?那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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