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3（2 / 2）
“他当然在乎，谁不想多挣点钱。再说，他心里憋着气，他不想第二次被吕西安挤走。”
“公司是不是有让吕西安接替阿方索的想法？”
“公司有没有这个想法我不知道，但是吕西安根本就不想回来干，这次是我费了很大劲儿才把他请来的。吕西安是来帮阿方索的，可阿方索却不知好歹。现在好了，这么多活儿，让阿方索自己干吧！”约翰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中国供应商寄来的样布太多，小仓库几乎被次品堆满了，我舍不得扔，可又没地方放。
阿红走过来，指着废布怯生生地问：“少华，能不能给我几块布？”
阿红四十多岁，是做样衣的缝纫工，汕头人，来北国前在深圳一家服装厂当缝纫工，后来嫁了一个香港人来到北国。
我笑着说：“随便拿，我正愁没处放呢。”
“真的！”阿红眼睛一亮。
“阿红，你要这些废布干什么？”
“做衣服呀，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做衣服的么？”阿红抱起一摞废布乐颠颠地跑开了。
一会儿秘鲁人安娜来了，她笑嘻嘻地问：“林，听阿红说这些旧布你都不要了，可以给我几块么？”
“没问题，拿吧。”
安娜也高兴地抱起一摞布跑了。安娜五十多岁，秘鲁人，和阿红一样也是缝纫工。
这时，约翰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林，你不要把布给她们，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永远也不会满足的。”
我笑道：“让她们拿吧，反正我也没地方放。”
约翰非常认真地说：“林，我跟你说，以前欧文在的时候，这些布全都交给我来处理，我希望你也遵守这个规矩。”
“约翰，没问题，这些布都归你；不过，你可要马上把它们弄走，我的小仓库都快满了，再来布就没地方放了。”
约翰点点头，“行，我马上让杰把这些废布运走。”
说完约翰走了出去。
一会儿，乔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林，你怎么给阿红和安娜那么多布？”
乔西是缝纫组的头儿，也是西西里人，她跟阿方索是青梅竹马，他们两家在西西里时只有一墙之隔，据阿方索说乔西差一点就成了他的老婆。阿方索的叔叔和马克西蒙叔叔几乎把他们村的人都带到北国来了，其中就有乔西一家。
我笑道：“都是废布，我留着也没用。”
乔西凑过来小声说：“林，你没来以前这些布都是约翰的，约翰开了一家卖布料的商店，包装部经理杰也有股份，听说他们俩每年靠这个能赚不少钱，你可别砸了他们的生意。不过，以后有好看的布你一定要给我留着，千万别再给阿红她们了。”
我点点头，“乔西，谢谢你提醒我，怪不得约翰刚才有些不高兴。”
乔西小声说：“没关系，以后除了我，你不要再给别人就可以了。”说完乔西在废布堆里翻了翻，拿了几块漂亮的花布满意地走了。
乔西刚走，约翰带着杰来了。
杰是卢旺达人，浑身黢黑，嘴唇猩红，牙齿雪白，笑起来很吓人；他身材魁伟，身高足有一米九；他不仅会讲英语，也能讲法语。据他说他父亲是图西族首领，卢旺达大屠杀后，他父亲带他们一家先是逃到中国，后来到日本，最后定居北国。
跟在杰后面的是多明戈，墨西哥人，搬运工。
杰命令多明戈：“你把这些废布全部装箱，运到楼下去。”
“明白。”多明戈笑着回答。
多明戈走了。过一会儿，他用小车推了许多纸箱又走回来。接着，他开始把废布往纸箱里装。
多明戈干活的时候，杰倚在约翰办公室门口和约翰侃大山。我来仓库不久，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杰和约翰闲聊，他俩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自从我来了以后，他俩的话题经常跟中国有关。
约翰办公室的门开着，约翰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冲我喊道：“林，你知道吗？澳门是我们葡萄牙人的殖民地。”
我笑了，“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澳门已经回归中国，它现在是我们中国的一个特别行政区。”
杰指着约翰大笑，“约翰，你白长了一颗大脑袋，连这个都不知道，澳门都归还中国十几年了。”
约翰很吃惊，“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说？”
杰笑道，“约翰，我一直劝你读书，你就是不听。”
约翰说：“杰，我这一生最恨的事就是读书，看见书我就头疼，所以我十八岁就跟着董事长弗莱迪干活。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很好吗？我女儿也没读多少书，现在是护士，每小时挣三十；我儿子读书更少，现在是电梯工，每个小时四十。”
杰反驳说，“还是要多读书，我女儿现在学医，将来年薪起码五十多万，护士和医生没法比。”
杰的话刺痛了约翰，约翰的目光移到窗外。
见约翰不高兴了，杰的目光移到多明戈身上，他指着多明戈吼道：“多明戈，你会不会干活？！你先把布叠好了再往箱里放！”
“明白，我的老板。”多明戈笑着回答。
过了一会儿杰又找了一个新的话题，“林，现在中国太厉害了，全世界都买中国的东西。”
约翰回过头来，“哼，杰，我跟你说，中国人早晚把咱们的饭碗都砸了；再这样下去，咱们迟早会成为乞丐。”
我说：“约翰，我看你对中国有偏见。”
约翰反驳道：“不是偏见，这是事实。你知道我们这一带原来有多少人干纺织服装吗？”
“不知道。”
“原来这附近服装公司很多，差不多有五十多万人从事纺织服装行业。林，你知道现在剩下多少吗？”约翰问。
“不知道。”
“现在只剩下两万左右。”
这时，阿方索也参加进来，“林，你知道吗？咱们现在干活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剪裁车间，那时我手下有二十几个剪裁师傅，还有四台大型剪裁设备，那四台设备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每台都值几十万。十几年前，这一切都没了。”
“为什么没了？”我问。
“纺织服装行业都转到中国去了，这里就剩下了设计和销售，我们这些人都失业了，我也被约翰赶回家了。对不对，约翰，我说的没错吧？”
约翰说：“怎么是我把你赶回家？老板要裁人，我有什么办法。再说，后来我不是又把你又招回来了吗？”
阿方索撇了撇嘴，“谢谢你又把我招回来，但是我给科特公司工作了几十年，现在把我当成新员工对待，以前积累的那些福利都没了，这一点我非常不理解！”
约翰说：“这件事你应该找老板谈，我无能为力。”
“我不找老板，我就找你，你就是我的老板！”阿方索狠狠地瞪了约翰一眼，气哼哼地走开了。
杰觉得无趣，恰好这时多明戈也把布装好了，他便和多明戈推着装满布匹的小车回包装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