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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手成拳抵在嘴上清咳了两声:“那块荒地属于村里,你要用就交十五两银子上来吧。”
银子说的好听是交给村里,实际还不是交到林正豪手里,到时候这笔钱怎么用,当然就是林正豪的一言堂了。
“十两银子行不行?”邵煊皱眉,那块荒地原本没有那么大,邵煊又是劈树又是砍草,硬生生又开出来一块空地。
“十两银子行不行,还得村里人来说说看。毕竟钱交到村里,大家都能说两句。”林正豪这时候又想起来乡里乡亲了。
邵煊嫌麻烦:“那就十五两银子吧。开春冰雪初融,河水汹涌湍急,乡亲们过河还得抬高裤腿,我看不如用这银子修座桥吧。”
桃花荡每年春天都有村民呼吁村长修桥,林正豪硬是装聋作哑熬过了这么多年。实在没辙了,就会和大家诉苦,什么“我们桃花荡有多穷,大家心里又不是没数”,什么“今年村里收上来的钱都用来买粮过冬了,就连我自己还贴了一点”诸如此类的话。
过冬粮食是买了,挨家挨户只发了浅浅半袋,想靠村里发的救济粮挨过冬天,不如直接找个歪脖子树挂上去,还能少受两天罪。
偏偏村里人还拿他没什么办法,修桥不修桥的事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眼下邵煊说要把银子拿去修桥,林正豪当然不情愿,但是他是一村之长,总不能明着说这钱自己要花:“这桥肯定是得修的,不过最近你不是在让村里的汉子帮忙建厂吗?等过了这阵再说。”
“你只要放话这十五两用来修桥,剩下的事我来做。”邵煊雷厉风行道,“咱村招不到人手,给钱的话别村人肯定愿意帮忙。”
“阿煊你这话说的,咱们村的钱,当然是咱们村自己挣,把钱给外村人不是浪费吗。”林正豪隐隐动怒,邵煊不是生意人吗?自己话说的也不算隐晦,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那就让村里的叔伯们去修吧,他们虽然比不得年轻人身强力壮,但是农活照干不误,没道理修桥就没了力气。”林正豪硬起来,邵煊只会比他更硬,“林叔,不如先去村里问问,叔伯愿意干就干,不愿意这钱就先放在你那。”
邵煊看似给了他机会,实际上这个消息一旦在村里公布,只要没老到扛不起铁锹,大家都会愿意做。
不管是邵煊还是林正豪,对这件事都是心知肚明。眼见彻底没了借口,加上林正豪不想与面前的两个人交恶,最终还是他先松口:“那就和村里人说说吧,过两天就开始修桥。”
“村长英明。”既然林正豪愿意退步,邵煊不介意捡点他爱听的话说两句,“等乡亲们知道这件事,一定很高兴。”
林正豪这么多年来没怎么为村里做过实事,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他对美名外扬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十五两银子也不算让他伤筋动骨,属于有了就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的情况。
我看往后谁还敢说我林正豪不干事,就知道贪图自己快活。
以往乡亲们背后说这话,林正豪因为心虚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后谁再敢把话传到他耳朵里,他可就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了。
这件事到此就算谈妥了,邵煊把手里的布举给林正豪看,问能不能再从他家要一点碎布做百家被。
林正豪喊来林王氏,给他和程旭一人一截碎布,两个人才结伴离去。
“刚才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十五两,是不是邵煊建厂要给的钱?”林王氏看着两个人走远,转过身拉着林正豪说。
“十五两银子又不给我!”林正豪没好气的说,他不敢甩脸子给邵煊和程旭看,对着林王氏自然没了那么多顾虑,“一天天就想着钱,我在村里被叫软蛋,你咋没去帮我说说。”
林王氏那叫一个委屈:“什么叫我没帮你说话?还不是天天在外面为你说话,他们才喊我母夜叉。”
林正豪不想和她纠缠,林王氏见他爱搭不理的样子也是一肚子火气,但她没法朝林正豪发火,只好骂离开没多久的邵煊:“怎么邵煊事就这么多,那桥修不修的与他何干,他又不要过桥!现在就大张旗鼓要布头做百家被,最后生了个小哥儿可就惹人笑话了!”
说着说着,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林睿虽然不明所以,但一听奶奶在骂邵煊,连忙凑过来赶个热闹:“邵煊那样的肯定生不出来儿子!”
生小哥儿好,小哥儿到底比不得男孩力气大,到时候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在邵煊那边受了气,就在他儿子那边讨回场子。
林睿一边想一边笑。
修桥的事邵煊没有说,刚好书院下课,他把消息告诉了书院里的几个小孩。二蛋牵头带他们出去溜了一圈,很快就有人找上了门。
邵煊没想着揽功,在乡亲们面前说了几句林正豪的好话,只可惜大家不以为意。他们念着邵煊的好,对林正豪做出的那点让步嗤之以鼻。
第六十九章
桃花荡多了一条崭新的石桥, 日出日落,水面的波纹荡漾着穿桥而过的乡亲,顽童新奇地在桥上跑来跑去, 身后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小鸭,时不时也有牛车慢悠悠地驶过, 留下一牛一人的倒影。
由于资金充足, 这座新桥修建得坚固又漂亮, 只要每年定期修缮,撑个百八十年的不是问题。
河水两岸的村民来往更加密切了,这也便宜了即将成婚的邵文和小荷。
新桥修好的第二天, 桃花荡再次吹起热热闹闹的唢呐,这天是邵文大喜的日子。
小荷家刚好住在河对岸, 邵文攒了不少银子,原本打算咬一咬牙雇个花轿, 被小荷体贴地制止了。
“我知道你想让我风风光光的出嫁, 但是咱家本来就不富裕, 省下来的钱还能给弟妹多做两身衣裳。”她很会过日子,一心一意都是为家里打算,邵文被她再三劝说,最终决定沿袭他们桃花荡的老传统,成婚那天自己把小荷背回来。
原本过岸不想趟过河水,就得绕很大一圈路,新桥算是给邵文行了个方便。
邵煊和程旭应邵文的邀请, 在衣服上绑了一截红布,随他一起去接新娘子过门。
吹唢呐的叔伯就是邵煊成亲请的那些人, 程旭长这么大没当过傧相,正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着小话。
此情此景, 一个恍惚间,邵煊好像重新回到了他迎娶姜沅的那天,盖着红盖头的小哥儿就像在桥的那边等着他。
小荷的爹娘很疼爱这个最小的女儿,虽然家里算不得富裕,但是小荷从小到大也是不愁吃穿,上头几个哥哥也疼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妹妹。
就是这样一个饱受疼爱的女儿,今天就要嫁到别人家去当大嫂了。
都说长嫂如母,邵文的几个弟妹还都那样小,小荷嫁过去又要孝顺公婆,又要照顾弟妹,上有老下有小,她娘只要稍微想想,心就快碎了。
“你怎么就非他不可了!”小荷的娘亲孙氏眼眶微红,“你大哥给你相看的那户人家多好,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虽然嫁给邵文是小荷一直以来都非常期待的事,但是大婚当日,她的心里却充满了不舍。
不舍得爹娘哥嫂,不舍得这个她住了小二十年的家。今日一别,有爹有娘的家就变成了“娘家”,再也不是自己想回就回的地方了。
母女二人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还是小荷她爹上来帮女儿把盖头重新盖好了:“今天是小荷大喜的日子,你们母女俩哭天抢地的算什么事?”
隔着薄薄一层红布,小荷她爹看向她:“小荷,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我和你娘,受了欺负你也要说,我让你几个哥哥撵到他家帮你出气。”
“我保证,我永远不会欺负小荷!”穿着喜服的邵文从门外踉跄着进来了,身后跟着浑身上下乱糟糟的邵煊和程旭。
小荷几个哥哥爱妹心切,自然越看邵文越不爽,在外面百般刁难。邵文是今日新郎官,别的不说,模样必须得体,于是邵煊和程旭一路护送。
等到了小荷闺房门口,两个人的身上沾满了墨绿色的糊糊,闻起来又腥又臭,临行前扎好的发髻也有散开的迹象。
邵煊成亲的时候,姜家根本看不上他,从进屋到背着姜沅出来,一路可谓畅通无阻,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味道也太恶心了吧。”程旭皱着眉毛用手扇风,可惜一点不奏效,那股味道还是往鼻子里钻。
邵煊也不太清楚,最前方的邵文已经打开了小荷的房门,他连忙抓住程旭的袖子扯了扯,提醒他端正姿态。
邵文和老丈人保证一定好好对待小荷,又赶忙掏出红布里裹着的银镯子给她戴上。今日表现尚佳,他顶住了丈人的压力,成功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