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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杰抱住妻子和嚎啕大哭的孩子,眼圈也红了:“这不是没事吗。好了好了,你们别哭了,待会嗓子该哑了。”
姜沅等他们夫妻互诉完衷肠又说:“还是不说吗?如果不说,明天翠英婶和蓉娘就不用过来干活了。”
蓉娘的眼睛里还闪着泪光,怀里的孩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趴在他怀里一个劲的喊爹。翠英婶摩挲着粗糙的手指也不说话,一副已经认命了的样子。
邵杰攥紧拳头:“是不是我说了,我娘和蓉娘就不用被赶出厂了?她们从来没做过什么愧对心肠的事,在厂里也绝对不会做手脚,这事是我连累了她们。”
李双双也帮他们说话:“我可以作证三哥,蓉娘和翠英婶脾气老好了,别人有事都会找她们帮忙,她们也从不推辞。”
邵煊就说:“只要你把背后那个人说出来,你娘和蓉娘就能留下。”
“是城里食客来的老板让我偷的配方。”邵杰磕磕巴巴地说。
居然是食客来?
邵煊的脑子里把最近得罪的商户都过了一遍, 唯独没想起来被他三言两语打发走的食客来。
“食客来的陶老板于我家有恩,他命我来盗取制冰配方。”张老五松开捆住邵杰手脚的绳子,他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接着说。
食客来自从被飞云阁抢了风头之后一直在走下坡路,加上求租商场铺子被拒怀恨在心, 陶老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想出这样一个歪门邪道来恶心邵煊。
“是他?”翠英婶惊呼一声, “那年冬天救了你和你爹的那个老板?”
邵杰点点头,那是他和蓉娘成亲之前的事了。有一年冬天大雪纷飞,邵杰和他爹被困在柳城回不去桃花荡, 当时的食客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食肆,还很年轻的陶老板见父子二人蜷缩在食肆门口, 就让他们进门去一同烤火。
“那时的陶老板和现在一点也不一样,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邵杰轻叹一声, 印象中瘦削而又爱笑的年轻人再见时阴沉暴躁, 邵杰从他的肥肉堆积的脸上再也瞧不出从前宽和善良的神态了。
岁月如刀, 物是人非。
记忆中那个寒彻骨髓的雪夜,邵杰被他爹搂在怀里,两个人没钱住客栈,只好随意找个墙角对付一晚。
鹅毛大雪从天而落,很快就给他们盖上了一层“雪被”,食肆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里面的人冲他们招招手:“反正我这铺子生意冷清, 你们不如进来,陪我聊聊天吧。”
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下了三天三夜, 如果没有陶老板,或许他和他爹早就死了。所以那个落魄的中年男人找到他的时候, 为了还他的救命之恩,邵杰答应了他的请求。
“然后我就进了制冰厂。只是我在里面待过这段时间,知道这个厂对咱们桃花荡的老百姓有多重要了。我很感激你,不想违背良心偷盗秘方。”邵杰看着邵煊说,“而且……食客来发达后我们这种穷人就没办法进去吃饭了,不过我也听闻他们家态度傲慢,菜品昂贵又难吃,邵老板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我不想让他拿到制冰的配方。”
那个烛光下励志要把食客来打造成“柳城第一酒楼”,让所有百姓都能品尝美味佳肴的陶老板早就变了,在金钱和权势的熏陶下,他忘记了他的初心,变得市侩而又精明。
“下次见面你告诉他,你现在不过是一个运冰工,只有混到工厂制冰才能知道配方,暂且不要向他透露计划已经失败的事。”邵煊说,“不然让他知道你泄露了他的意图,搞不好他会寻机报复。”
邵杰就怕陶老板把主意打到他家人身上,他收起一身硬刺恳求邵煊:“邵老板,不管怎么说我娘他们是无辜的,还请你救救他们。”
“你娘他们待在桃花荡不会出事。”陶老板的手伸不到这个犄角小旮旯。
“这段时间你先稳住他。”邵煊觉得那个陶老板或许有点闲,得给他找点事做。等他忙得焦头烂额,自然就不会想着来找邵杰的茬了。
邵杰如今完全倒戈,自然是邵煊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只是陶老板的恩情,我这辈子可能也还不上了……”邵杰惆怅又迷茫,他苦笑一声:“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说的就是我这种人了吧。”
他忍不住钻了牛角尖,觉得自己无颜再见陶老板。爹娘从小教导他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但在救命恩人面前,他不但没有做到答应他的事,还要反过来欺骗他。
蓉娘见他情绪不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好拍拍他的手聊作慰藉。
“陶老板不该挟恩求报,这事错在他不在你。”邵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善恶分明,虽然想要报恩,却不肯损害他人的利益,是条好汉。”
邵杰还是情绪不高的样子。
看了大半天的热闹,事情差不多了结后,大家就各回工厂干活了。这几天的活很重,耽误这么长时间,今晚大概要迟点才能回家。
姜沅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没一会儿也离开了。
蓉娘和翠英婶没走,一是因为他们放心不下邵杰,二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厂里干活。
直到邵煊对她们说:“你们不进去?我和邵杰还有话要说。”
婆媳二人听了他的话带着孩子走了。邵杰的儿子很乖,平日里奶奶和娘做活,他就待着她们身边自己玩。
“听说你之前一直待在外面,是柳城吗?”邵煊记得一开始张老五说的话。
“……不是柳城。那会儿年轻气盛不懂事儿,我十六岁进了镖局,跟着镖头走南闯北过一阵。”邵杰摇头,邵煊注意到他眉上有一块狭长的疤痕,“这几年年纪上来了,加上走镖确实危险,我就听了蓉娘的话,回到桃花荡了。”
邵煊心神一动:“我想组个商队,你愿意领头吗?”
邵杰没想到邵煊还会信任自己。
邵煊当他的沉默不语是在犹豫:“你不愿意?”
“我不是不愿意。”邵杰否认,制冰厂反正是待不下去了,而且商队奔走四方和镖队差不多,也算是他的老本行,“我想偷你的秘方,你还愿意让我做商队的头目?”
“你这不是没偷成吗。”邵煊笑眯眯地说,“而且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你走过镖,这事交给你做最合适不过了。我还怕你不答应呢。”
毕竟谁想整天风餐露宿,安安稳稳待在村子里有份营生多好。
邵杰在几息之间答应了下来:“我愿意去做。镖队里还有几个和我一样退下来的兄弟,我能把他们也带上吗?”
“嗯?既然他们退下想过安稳日子,不会愿意再和商队乱跑了吧。”
“他们退下并非自愿,只是镖局欺人太甚,咱们刀口舔血帮他运镖,得到的工钱却一次比一次少。他们气不过,就决定另谋生路了。”
“有几个镖师和商队一起再好不过了,阿杰,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工钱咱们好商量。你和你那个几个兄弟也说说,咱们商队不会亏待他们的。”邵煊高兴地说。
然后再让程旭从他家那边挑几个有经验的人过来,他们家生意做得大,可能会有自己的商队。
剩下的再招一些体格强健的年轻人,能组建一支小几十人的商队就好。
“我得把这事和我娘他们说说,邵老板,我明天再去找我几个镖局的兄弟可不可以?”邵杰询问道。
“不着急,就是再迟几天也没事。”邵煊很好说话,“你愿意答应下来这事就行。”
“那我家孩子下半年还能来书院读书吗?”刚才邵煊说了蓉娘他们能留在厂里干活,却没有说他儿子该怎么办。他是死脑筋,没听到邵煊亲口应承就不放心。
“自然可以。你揽下商队的活就是咱们商场的功臣,书院自然欢迎你儿子。”
两个人聊了一阵儿,邵杰回家收拾行李,邵煊去书院找姜沅。他在给学生们讲课,罗婶抱着宝宝在院子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