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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我说,”见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旁的向晴忍不住开口, “你们两个, 就没有想过问问正主的意见吗?”

“正主?”常名和路峥都是一怔。

路峥转头看着阵法里的凶煞, “问她?”

“是她,也不是她。”向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你们是不是都忘记了,这件事里, 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一出生,甚至还没有出生, 就被凶煞占据了身体、夺取了命运的, 真正的向红鱼。”

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你说得对。”路峥很快反应过来,干脆利落地认错,“是我狭隘了,竟忘了还有另一个当事人。”

要是就这样处置了向红鱼, 那真正的受害者怎么办?

常名没有说话, 这一刻, 他的脸色白得简直像纸。

如果说, 路峥那句话是诛心,那么向晴这一番话,就是彻底地否定了他跟向红鱼之间的一切。因为那一切都是偷来的,全都建立在另一个人的不幸之上。

就算向红鱼是凶煞, 两人之间的立场相悖, 常名也仍然可以说, 他和她相处的这十八年光阴是真的, 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真的。

可,这些本该是另一个人的。

当初,知道抱错之事后,常名曾经不无恐惧地想过,如果一切没有阴差阳错,那么当年,他在长宁寺中遇到的,就会是向晴。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又错了。

如果没有凶煞,他根本不会下山。

一切都是从凶煞破开封印出世开始的,所以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是梦幻泡影,是空中楼阁,是……一个错误。

现在向晴要为另一个当事人拨乱反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常名就这样倒退着,一步步走远了。

“在想什么?”见向晴一直目送着常名走开,路峥不由含酸问道。

向晴说,“只是在想,故事里的妖女们总是想引诱仙人下凡、圣僧堕落,但也许,还是应该让他们高高在上地待在云端上吧?”

看常名这样子,就知道修行者为什么要将情称之为劫了。

“都一样。”路峥却说,“仙人、圣僧们不也总想着邪魔授首,妖女从良?”

“哈。”向晴笑了一声,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便也释然了。路峥说得对,人世间,何处不是修行?

她想了想,问路峥,“那她……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

别看这里聚集了那么多人,向晴相信,路峥绝不会放心把凶煞交给别人。

而事实也是如此,路峥毫不犹豫地道,“我会先将她带回上清派,请师父暂时镇压,然后再慢慢设法化去她身上的煞气。”既然按照向晴的说法,要把凶煞和正主区分开来,那么手段就不能简单粗暴了,若能把人救下来,自然是最好的。

但在场的前辈高人们,听了路峥的这个建议,却都是表情忧虑,对此事并不看好。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这煞气,哪有那么容易化解?”有人质疑。

路峥不卑不亢地道,“弟子自然有办法。”

冲和道长听到这句话,不由暗暗皱眉,连忙将路峥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你所谓的办法,该不会是用你自己做诱饵,把那些煞气引出来,然后再除去吧?”

路峥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向晴站在远处,不可能听到他们这边的谈话,才道,“那是最保险的做法。”

虽然不知道要折腾多久,但细水长流,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那具身体的安全。

冲和道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道,“就算你真的能做到,也未必能保全得了她。”

路峥当年不过只是路过的时候被煞气后续番外整理在滋,源峮妖儿污要死药死妖尔影响,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这还是他多年来,一直在用自己的气运对抗煞气的结果。而向红鱼是直接用人类的身体来作为凶煞的容器,就算这具身体的原主真的还能回来,只怕也扛不住。

众所周知,煞气最大的特点就是会影响人的心志,如路峥这般心性坚毅的有几人?

就怕最后解决了煞气,也只留下一个疯子,或者一具空壳。

路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但总不能因此,就不去做事了。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我尽了最大的努力,问心无愧。”

“罢了,我说不过你。”冲和道长摇头,“反正被折腾的是你、吃苦受罪的也是你,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路峥淡淡一笑,道,“还请道长暂且替我保密。”

冲和道长当然知道他这句“保密”针对的是谁,忍不住道,“我不说,她难道就不会知道?”

“那时,我已经身在上清派了。”路峥说。

这还是冲和道长头一回听路峥说这种耍赖皮的话,他看看路峥,又看看向晴,心里替他高兴,但不知为何,先生出来的竟是几分酸涩。

他是看着路峥长大的,知道这孩子不仅辛苦,而且孤独。这么多年来,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始终不与任何人建立更深的关系,日子过得实在淡而无味。

好在旧事已经彻底了结,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路峥也有了心中在意的人。

身为高考复读生,就算前一天刚拯救了世界,第二天也还是要照常上课的。

向晴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转着笔,听老师用轻柔悦耳的声音讲解一道数学题,听着听着,思绪忍不住晃悠了一下。

“向同学,有哪里听不懂吗?”毕竟是一对一的教学,老师立刻察觉到了她的走神,停下来问道。

向晴一个激灵回神,连忙坐直了身体,“没有,您接着说。”

老师也没有深究。

她是专门做这一行的,教导这些有钱富二代富三代的经验十分丰富,而以她的眼光来看,向晴在所有学生之中,算是难得听话乖巧还上进的,没有那种盛气凌人和居高临下的气焰,非常好相处。

和她的优点比起来,这一点小小的瑕疵也就不足为道了。

毕竟人的注意力不可能长时间集中,总会有稍微懈怠的时候。所以老师只是默默调整了自己的教学进度,去适应她。

所以向晴虽然端正了态度,但因为学习强度不大,还是时不时就有空闲东想西想。

而她现在想的问题,当然只有一个。

——现有一水池,只开进水口,X小时可将水池蓄满,只开排水口,Y小时可以将水池排空。问:当水池中装了一半的水时,同时打开进排水口,多长时间可以把水池放满?

向晴小时候,做这种题目的时候,也难免吐槽过出题人的无聊和没事找事,但现在,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种题目会叫应用题了。

现在,路峥就是那个水池,一边放水,一边进水,但进水的速度是远远大于放水的,所以早晚有一天水池会被装满。

路峥虽然叮嘱了冲和道长,暂时先瞒着向晴,但凡是见过他如何处理煞气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在这件事情上多想?冲和道长能想到的地方,向晴当然也是能想到的。

她甚至都能猜到,路峥之所以要把凶煞安置在上清派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不让她看到。

毕竟向晴虽然说过要去上清派做客的话,但她现在正在复读的关键时刻,谁也不知道这事要耗费多长时间,她总不能跟着路峥一起去,多半是要留在叶城继续上课的。

看不到,自然就不会多想。

但向晴不能不多想。路峥现在的情况,是体内的气运和煞气形成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他就要受罪。而凶煞体内的煞气比路峥多得多,毫无疑问会打破那个平衡。

当水池被装满,路峥体内的煞气多到他本人无法处理,会发生什么?

这大概是路峥将凶煞带回上清派的原因之二——那里有他的师父,上清派的镇寺之宝千年古桑树,当年路峥出事的时候,就是靠着桑树吊命,慢慢处理体内的煞气,现在当然也可以比照办理。

听起来考虑得挺齐全的了,可是其中的危险性,以及路峥可能会受的痛苦和折磨,却不会消减半分。

那本来就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向晴更没有忘记,最开始,路峥答应跟她结盟,交换的条件就是她在气运恢复之后,能想办法帮他解决掉体内的煞气。

这一路走来,路峥给予了她太多的帮助,时至今日,两人的关系早已不止是同盟,但是向晴答应的事,却还没有解决。就算复读再重要,她又怎么可能丢开路峥的事,只管自己?

所以向晴现在琢磨的,就是要怎么控制水流量——一下子解决掉路峥和凶煞两边的问题,那是痴人说梦,但只要能够控制住,永远不让水池被装满,那就可以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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