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踏春山平地闻惊雷 两番劝情人起罅隙(上)34(2 / 2)
清漪只点了点头。
“家父在慕州置了府邸,今日家眷先至,家父一月后方回。”唐素秀道。
清漪见只有一顶轿子,奇道:“家眷?”
“家母已于去年过世,兄长任职京中,不便回转,是以如今只得素秀一人。”唐素秀道。
“原来如此。”清漪道。
“不知清漪姑娘居于何所,素秀可否前去叨扰?”唐素秀道。
“陋屋偏远,不敢劳动。”清漪顿道。
“既如今同住慕州,还请常来府中坐坐,让素秀略表谢意。”唐素秀又道。
“举手之劳,唐姑娘不必挂怀。”清漪道。
唐素秀又望向柳默,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柳默方欲开口,清漪已抢先道:“他是我的一位朋友……”,转而又道:“唐姑娘风尘劳累,早些进城吧。”
那唐素秀又寒暄几句,方才告辞上轿。
清漪直目送那轿子消失不见,仍呆望着那行人去处。
柳默轻轻握住她手,轻声道:“清漪,不必忧心,我自会与父亲说明。”转过清漪身子来,直望着她道:“我只与你一处。”
清漪此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言起,只是默默无语。
柳默见她已无情绪,便道:“我们先回去吧。”
清漪也便由他牵着,恍恍惚惚回到居所。
数月来,清漪渐渐沉醉于与他相处的甜蜜之中,竟有些忘却了那显魂丹所见之事。
如今那人既已出现,她如同梦中惊醒一般。
虽然心中早已做好打算,此时此刻,想到他的所有将不再只属于自己,却依然有些心灰之感。
回至屋中,清漪犹兀自坐于窗前发呆。
柳默见她神色大异,知她忧虑唐氏女一事,便出言宽慰,说些闲话引开来。
清漪见他如此,便也强打精神,与他说讲些别的事。
申时方伯来至,因榆儿早间起早来与青思玩耍,莲姨与榆儿这几日午后都不曾来。
柳默见清漪神色缓和了很多,于是仍去林中修习。
这段时间比之之前,进步稍慢了些,但速度、内力、招式变化亦成长非凡。
“你所能的,皆已教予你,日后只需勤加练习即可,不可一日松懈。”方伯道。
柳默叩拜谢过,道:“多谢,柳默自当竭力。”
二人回至清漪居所,方伯与清漪别过自回。
柳默与清漪同桌共食。
今日做的是蘑菇、蒸蛋、并一个青菜。
清漪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蘑菇,只觉咸味甚重,再尝尝青菜,亦是如此,勉强咽下,歉然对柳默道:“我另与你做些吧。”
柳默笑道:“只是一点点咸,何必浪费。”仍如往常般皆吃了。
一时饭毕,清漪仍收了,两人拥坐于灯下。
柳默拿过一本《诗经》来,读予她听。
清漪忽然轻声道:“今日见那唐家小姐,你觉得她可好吗?”
柳默见她提起此话,索性说开了也罢,转过她身来对着自己,柔声道:“清漪,她好与不好,皆与你我无干,我总与你一处就好。”
清漪沉吟片刻,缓缓道:“我看那唐小姐眉清目秀,举止端庄,又是世家之女,正是良配……”
柳默只当她尚不放心,说些意气之言,便笑道:“你如今尽管放宽了心,我既有了你,凭她是谁,有多好,我只陪着你。”
清漪站起身来,走至那烛光旁,拿一个细签子将那烛光挑亮,对着烛光,缓声道:“其实,你们既然自幼订了亲事,她又那等温柔知礼,便娶了她,有何不好?”
柳默默默地望了她一回,走至她身后,轻声道:“你只是不信我吗?那我便起个誓,好叫你放心。”
清漪忙回身道:“不用,别胡乱起誓!”复又低头,轻声道:“我并没有不信你,我自然信你。”
柳默仍轻轻拥住她,道:“那便好,信我就是。”
清漪沉默一回,又缓声道:“只是,若你要退这亲事,你父亲是断断不能答应的。”
柳默亦知此事难为,然而如今亦并无良策,只能先告明父亲,其后如何,再谋对策,于是对清漪道:“他此时虽不能立时答应,我若执意如此,他亦不能奈何我。”
清漪离了他,又走回窗前,缓声道:“其实,你何必与他冲突,那唐家小姐并不辱没了你柳家门第,既然已经订了多年,如今便结了亲,亦是件好事……”
柳默见她又作如是说,有些急道:“清漪,你这话,是仍不信我了!”
清漪仍只看着窗外,道:“不是我不信你,我只是说,那唐家小姐系名门闺秀,必然知书达理,你若与她结了亲,慢慢了解了她,也会喜欢她的……”
柳默趋步至窗前,转过清漪身子,直望着她的眼睛,哑声道:“你究竟是何意?”
清漪心中亦知此事难为,恐怕不能一时成就,又见他此时发急,便收了口,只道:“我只是如此一说,你、你也便一听罢了,何必发急。”
柳默仍哑声道:“这种话再也不许说了!知道吗?”
清漪只好点点头。
柳默揽过她来,柔声道:“你今日疲乏,早些歇着吧,一应都交予我就是了。”
清漪仍点了点头。
柳默又嘱咐了几句,自出门回转柳府。
到得府中,见柳权书房仍然亮着灯光,便走至门前,推门进去。
柳权正坐于书案旁擦拭随身佩剑。
柳权其实并不读书,这书房中只是寥寥几本,且多是些用兵之道。
见他突然推门进来,有些不悦道:“怎地门也不敲?好生无礼。”
柳默进得门去,长跪于地,俯首先叩了三下。
柳权见他忽然如此,不知何故,奇道:“你这是做甚?有事便说罢了。”
“柳默今有一事恳求父亲,万望父亲成全。”柳默道。
柳权自顾擦拭那剑,只抬眼看了他一眼,道:“说便了。”
“幼时父亲曾与柳默定下一门亲事。”柳默道。
柳权见他提起此话,倒想起这桩事来,放下佩剑,站起身来走至柳默身旁,笑道:“正是,我正要告予你,你唐伯父如今调任吏部尚书,至京中任职,又在这慕州城置下府邸,不日便会送了家眷至此。”
说着捋了捋唇下胡须,喜道:“你的亲事也耽搁得久了,如今总算可完了。”
柳默又叩于地上,只道:“柳默今日只求父亲退了这门亲事。”
柳权闻得此言,惊道:“你说什么?”
柳默直起身来,道:“我与那唐家小姐素未谋面,怎可娶她?”
“自古婚姻皆为父母作主,见未见过有何相干?”柳权道,声音中已略带怒气。
“柳默不才,不过庸碌之辈,只怕误了她青春,如今退了这亲,她自可再寻良配,另择佳偶。”柳默仍跪道。
柳权坐回书案后,默然望了他一回,道:“那锦水边的女子,收了做个妾便了,无须这般大费周章。”
“父亲如何得知?”柳默惊道。
“你日日在那儿私会,我岂能不知?”柳权笑道,“不过是个乡野女子,凭你高兴便了。”
说至此处,正色道:“要想入我柳家门,坐这正房的位置,那是断断不能。”
看柳默怔在那里,并不言语,又缓和了声音道:“我知你脾性,那唐伯父之女饱读诗书,知书识礼,绝非无趣之人,你尽可放心。”
“唐伯父教养有方,其女必为闺阁之秀,只是柳默无此福分,望父亲应允。”柳默道。
柳权听他还是此言,已然怒气上冲,道:“亲事早已定下,岂能再退,无须多言!”
柳默叩于地上,只道:“柳默此意已决!万望父亲成全!”
柳权霍地起身,哼道:“你想娶那乡野丫头?”
“她虽非名门出身,但自有修养,并非平常山野之女。”柳默道。
“一个野丫头,有何修养!你想娶她?休想!”柳权怒道。
转至桌前,手指着他,恨声道:“唐家之亲已定,绝无更改!你便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若好时,许你收了那乡野丫头,若不好时,你休想再见她!”
说罢,甩门出去,留柳默自跪在房中。
柳默亦知此事并非容易,此时便跪在那儿,亦不起来。
次日晨间,柳权自去军中,并不曾来书房,那柳默跪了一夜,仍在那儿不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