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聚锦水、散锦水、执手两离分(上)36(1 / 2)
次日辰时未至,柳默已至。
清漪尚未起来。
柳默便在那院中等候。
那株鹤红花已然绽开一朵艳红,旁边一个青瓷小盆,是新种的一株,又一株却是那三生草。
三盆并放在那儿。
虽然院中芍药、凤仙花、春兰等都正当时,在院中争奇斗艳,只是此三盆却另置了架子,略高出一些,又兼那已开的一朵艳红如火,是以显得格外醒目。
稍时清漪开门见了他,自然欢喜迎出。
柳默牵了她自在院中花架下坐了。
多日不见,又消了心结,清漪亦不再提起那话,自是一番温柔细语,缠绵缱绻不尽,多时方别了往军中去。
酉时仍至林中修习,清漪在旁陪伴。
方伯既已无有教授之处,已多久不曾来了。
榆儿每日乘坐青思,最近却养了一只小猫,终于有了别的新鲜,亦多日不曾来了。
十几日不曾来,略有些生疏,练了半个时辰方觉渐渐有些体会。
清漪在旁看他,其实比之之前,已又大进益了,心下自是宽慰。
此后仍是每日来清漪居所探望,晚间便也在此一起用膳。
既然柳权已然得知,越发不去顾忌,只在此书写作画、研曲读书,二更方回。
清漪每每想要再开口规劝,见他满面欢喜,又不忍说出,只好作罢。
只是心中隐隐不安,无有良策。
如此又过了大半月,柳默如往常一般,二更过后方回转柳府。
方进得大门,勤羽便迎上来,道:“二公子,老爷在厅内候你多时了。”
柳默便来至正厅,果见柳权坐于厅中。
便上前施礼,道:“父亲。”
柳权见他转来,有些愠怒,道:“你还知道回来?”
“父亲唤柳默,不知何事?”柳默只道。
“明日你不必去军中,你唐伯父已至慕州,明日便要至唐府拜访,两家叙叙旧,你须与我同去。”柳权道。
柳默心中已料多半是此事,此时听得果然如此,便道:“唐伯父与父亲乃是故交,父亲去即可,军中事务繁杂,柳默还须多学习历练,自当勤谨。”
柳权抬眼望他,道:“你不去也罢,明日我自会与你唐伯父商议妥当。我已看过,下月十四便是黄道吉日,你可速速完婚。”
柳默亦抬眼直望着他,缓声道:“父亲果然不顾柳默吗?”
“怎么?此事早年便已定下,如何更改?”柳权哼道。
柳默目光迥然,直望着他道:“我绝不会娶那唐家小姐。”
柳权霍地站起身来,怒声道:“孽障!看你几日安稳,还道你转了心思,不想你这般冥顽不灵!”
气了一回,又道:“定是那贱丫头调唆的,她想进我柳家大门,简直是痴心妄想!”
柳默定声道:“我自有主张,何须他人调唆。她自有气节,父亲休要这般出言不逊。”
“世间谁人不攀权附贵,况她那等乡野女子!你如今是鬼迷心窍,是非不明!”柳权哼道。
“世人如此,与她何干!柳默今生,绝不另娶他人。”柳默道。
“好!你如今人大心大,敢这般忤逆不尊了!”柳权更是大怒。
“并非柳默忤逆,只望父亲成全!”柳默道。
“你休想!从今日起,再不许去那贱人处!否则,哼,让你知我手段!”柳权冷哼道,说罢拂袖而去。
柳权既去,又转进一人来,却是柳占。
柳占望了望柳权背影,回头对柳默道:“二哥,父亲只是气头上的话,你别介意。”
柳默叹息一声,并不言语。
“此事只能从长计议。”柳占走至近前道。
“如今只怕等不得……”柳默道。
“其实你又何必太痴,既娶了唐伯父之女,再纳那百里姑娘做个妾室,两全其美,有何不可?”柳占叹道,“作妾室亦未尝不好,你我母亲不皆是妾室之位吗?”
柳默却切声道:“柳默此生唯有一妻,绝不纳妾!”
柳占拍了拍他肩,又叹道:“你我皆身不由己啊……”
柳默不再言语,自行回转馨兰苑,坐于房中,思忖对策。
时至二更,并无头绪。
正自烦恼间,闻得敲门之声,只当是秋棠来问夜间饮食之事,便道:“进来罢了。”
门被推开,进来一人,却是柳占。
柳占手中拎着一壶酒,笑道:“看二哥房中还亮着灯,知你未睡。弟今日得了一壶好酒,与二哥同享。”
柳默其实并无情绪,只道:“今日乏了,改日再喝吧。”
柳占见他推辞,便道:“二哥心中烦闷,此酒正好一解忧愁。”
说着,自桌上取了杯子,已然斟上。
柳默便也坐于桌前,两人对饮一杯。
“可还为那唐家之事烦恼吗?”柳占道。
柳默只微微点了点头。
“二哥你艳福不浅啊。听说那唐家小姐是个美人坯子,又能诗能画,其实与你,确是般配。”柳占笑道。
“她如何,与我何干?”柳默道。
“其实你又何必太较真,你便娶了她,爹也没说不让你收百里姑娘。”柳占又道。
“你怎知道她?”柳默奇道。
“你每日去那里私会,父亲既知,我自然也知道。”柳占笑道。
柳默便不言语。
“这两位姑娘皆甚合你,他日你左妻右妾,人皆羡慕不尽了。”柳占又道。
“我何须他人来羡,如今只是烦恼罢了。”柳默叹道。
“你怕那百里姑娘受了委屈?”柳占道。
柳默起身来,走至窗前,沉吟道:“当日我母亲,在这柳府之中,受尽艰辛。父亲虽然娶妻纳妾,看似热闹,然而,他何曾真心待过谁?”
柳占亦起身走至他身侧,叹道:“是啊。其实,你我、皆是一样啊……”
“你母亲何曾肯吃亏?”柳默却道。
“二哥此言差矣,你只看爹对我娘的态度便知了。”柳占道。
柳默忽忆起那陈氏巫宁散一事,再看柳占,不觉一时沉默不语,片刻缓缓道:“你母亲似乎颇通医药之事。”
“医药之事如此繁复,我娘她一介女流,何曾懂得。”柳占道。
柳默望了望他,心中自忖,那陈氏与柳默无冤无仇,只怕是受了那公子胁迫,如今尚不知那公子是何人,且莫多起事端。
想罢,便不再提此事,便道:“也不早了,三弟也该歇了。”
“无妨,我再陪二哥多饮几杯。”柳占道。
两人复又坐回桌前,举杯对饮。
“明日父亲去访唐家,其事必谐,我先恭喜二哥了。”柳占道。
“于别人或者可喜,于我……”柳默道。
“你果然不愿娶那唐家小姐吗?”柳占道。
“何尝愿意来?父亲却只是不听。”柳默叹道。
“你我皆为柳家之人,便是婚姻大事,亦不能自己做主啊。”柳占亦叹道。
柳默只是沉默不语。
“若你我只是平凡人家,倒可遂了自己心愿。”柳占又叹道。
“出身之事,又岂是你我可以选择的?”柳默叹道。
“是啊,若能选择,便少了多少烦恼。”柳占缓声道。
柳默闻得此言,倒有些沉吟。
柳占叹息一声,自饮一杯,对柳默道:“二哥也累了,我就不多扰了。”
便起身告辞。
柳默亦并不相留。
柳占掩门出去,柳默仍独自坐于桌前,默默发呆。
次日,柳默仍是辰时至清漪居所。
清漪见他面容倦怠,眉间带忧,不免询问。
柳默只道夜间未眠,并无大事。
清漪与他斟了茶,陪坐在侧。
柳默忽然道:“清漪。”
清漪便也应他。
柳默缓声道:“若我离了这柳家大门,只做个山野凡夫,你可还愿与我一处吗?”
清漪大惊,不料他竟做此想,忙道:“好好的,为何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