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聚锦水、散锦水、执手两离分(下)37(1 / 2)
次日,柳默仍是辰时至清漪居所。
门尚未开,便立于院中等候。
只是那一大一小两盆鹤红花并那盆三生草,皆不在架上,青思亦不见踪影。
柳默心中疑惑,便去推门。
那门不过虚掩着,进得门来,一切井然,犹如往常,再去叩小屋之门,并无人答应,即推时,也便开了。
进得屋内,床榻整齐,并无一人,桌上瑶琴已无。
柳默大惊,出得院门,跨上马背,却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她既无家乡、亦无朋友,会往何处?
思忖片刻,直入城门,往方伯居处骑去。
方伯开了门,见是他立于门前,亦并不惊讶,只将他让进屋内。
莲姨自屋内出来,将昨日的青色包袱并一封信笺递予他。
柳默忙拆开来看时,里面是一张地契,正是自己上次予她的,一应俱全,且明明白白署了她的名字。
“她在哪儿?”柳默哑声道。
“已离了慕州了。”莲姨叹道。
“去往何处?”柳默又追道。
“并不曾说下。”莲姨道。
“可曾有话吗?”柳默又道。
“她只说、让你忘了她……”莲姨顿道。
柳默只好告辞出来,骑了马,不知该往何处去寻,不觉来到锦水边。
只见绿水悠悠,草木自荣,鸟鸣春意,水流潺潺,天地无声。
复又来至清漪居所,梅林中花已落尽,只剩得一林青翠。
各色花类自在开放,只是种花之人,已然不知所踪。
柳默自在那院中独坐,努力回想过往种种,寻找蛛丝马迹,然终无头绪。
黄昏时分,回至柳府,采办之人亦刚刚回转,将大婚所需各色绸缎、竹帘、并新鲜花草运进府内,又吩咐人来各自搬了归入库中。
柳默亦不理睬,自回馨兰苑。
在书案前默坐一回,展开案上画轴,点点墨梅已然有些陈旧。
起身自箱笼中取出那件青色薄衫,针脚细密,绛石苏花栩栩如生,又坐于案前抚看一回。
想起在青罗峰中所见绛石苏,那时受了风雨,一枝几近断裂,自己与它细细扎好,不知此时如何。
忽然脑中闪过一念,忆起当日在清漪枕下,见自己所赠玉佩并一段月白布片,那段月白布片与自己那时扎于绛石苏花枝上之物,甚是相似,莫非她亦去过那里?
又想起那日榆儿所言:“清漪姐姐是绛石苏花,戴绛石苏花,榆儿是小狐狸,就戴小狐狸。”
初见榆儿那日,那些桌椅案几,不过是些寻常之物,她竟似从未见过一般。
想她来去无踪,所来往者皆非凡人,若榆儿所言为真,她莫不是……
如此思来不觉心有所动。
当下出了柳府,骑上马背,径直出了城门,往青罗峰方向骑去。
青罗峰距离慕州不过一千多里,柳默昼夜兼程,三日便至。
一路细想来,她所描所绣皆是绛石苏花。
前次说起要至青罗峰取这绛石苏时,她容颜大变,想是大有渊源。
上得山来,按记忆中方向,一路寻来。
然而山路难行,又兼青罗峰险峻非常,他疾行三日,已是人困马乏。
好在他随了方伯修习之后,修为大进,倒还无妨。
只是前次来时,不过是追赶而至,并无固定路线,此时亦无处找寻。
走至夜间,一无所获,只得生了火,歇于树下。
待天色微亮,又开始摸索找寻。
然而寻了一日,只是在山中打转,遍寻无获。
所幸山间有一溪水,甚是清澈,又猎了些野物充饥,尚能过得。
如此又寻了三日,这日远远见一株雪松,足有十数人环抱之粗,不禁大喜,那时亦有一棵这般粗细的雪松立于那大石不远处。
便往雪松处走去。
到得雪松近处,果见一块光滑宽阔的大石,旁边正是上次所见绛色梗翠绿叶片的绛石苏。
柳默走近那绛石苏,细看上次断裂之处,已然长好,不见痕迹。
当日所包扎的月白布片已无所踪。
然而环顾四周,只有山风习习,一山青翠,毫无人影。
柳默立于那大石之上,放声喊道:“清漪,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清漪,你出来……”
然而,只闻山间回声阵阵,并无一人回应。
柳默颓然坐倒在那大石之上,心中道:“难道是我错了?她并不在这里吗?还是,她仍躲在哪里不愿出来与我相见?”
天色渐渐昏暗,不久夜幕铺下,柳默仍只呆坐在大石之上。
先前抱着一丝希望,定要寻到这绛石苏,是以还喝些水,猎些野物补充体力。
如今既已寻到,仍是毫无清漪音迹,只觉天地茫茫,无所适从,呆坐于石上,水米不进。
三日后,夜间忽然雷电交加,风雨大作。
柳默不去那雪松下躲避风雨,却立于那绛石苏旁,挡在风口,又解下身上衣衫,用手撑住,遮于上方。
直至晨光初现,风雨方收了势,那柳默便如此立了一夜,见风住雨停,便收了衣衫,仍回那大石处。
他几日来滴水未尽,不眠不休,昨夜又经了这般风雨,若不是有些修为护身,早已不支。
如今走得两步,已然头晕目眩,只觉身上寒冷,喉咙处炙热无比,不觉跌倒在地,想再爬起时,已是不能,不一时便一无所知了。
待到醒转之时,却见自己躺在床榻之上,看那房间陈设,倒像一家客栈。只得一桌一椅,棉被亦是半旧,甚是简陋。
一个雪须白发的老人坐在桌前,自斟自酌。
柳默见了他,立刻翻身爬起,冲至桌前,道:“你是……雪爷爷?”
“是。”老人只道。
喝了杯中酒,仍自壶中再斟满一杯。
“清漪在哪儿?”柳默又道。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老人道,“她好好的不在山中修炼,跑到慕州寻你,现在人也不见了,你却找我要人?”
说着端起酒杯,又欲饮下。
柳默抢过他手中酒杯,直盯着他,道:“不要敷衍,她到底在哪儿?”
雪爷爷起身来,拍拍身上衣服,道:“酒也不让人喝了,真是!”又道:“如今你既已无碍,老头子也该走了。”
说着便跳出窗外,柳默欲拦时,他已在几丈之外。
却见那院中正栓着自己那匹黑马玄夜。
柳默只得出门来,牵了马欲走。
店家出来相送,是一位五十几岁的老人,只道房钱已结过,并已备了饭菜,只是些清粥并小菜。
柳默此时亦觉饥饿,于是也便略吃了一些。
告辞店家出来,问道:“此地是何处?”
“吉州。”那人道。
“去往慕州该往何方?”柳默又问。
“往西即可。”那人道。
柳默谢过,自寻路回转慕州。
此番并不赶路,心中又无处着落,便只慢慢行来。
几日后方回至慕州城。
先至锦水边清漪居所,仍是空院寂寂,毫无人声。
院中花草多有发黄干枯之象,知她真是弃了此处了。
自屋内取出她素日所用花洒,取了水,将院中花草皆浇一遍。
虽然自己并不会得,只是平日见她多是如此浇来,便也试着做一遍。
又将枯黄之处截去,盆中杂草亦尽拔去。
收拾停当,掩好门户,方进城回府。
进得府门,那边已有人进去回报,道:“二公子回来了。”
只听得柳权在内大声道:“孽障,还知道回来!让他到正厅来见我!”
柳默便至正厅。
柳权坐于堂上,见他进来,喝道:“还不跪下!”
“柳默何错之有,为何要跪?”柳默道。
“无故离家,惹父母担忧,还不该跪?”柳权道。
柳默便默默跪下,叩头道:“一时紧急,未及禀报父亲,是柳默疏忽。”
柳权见他服软,又安然回来,气已消了大半,只道:“知错就好!”又道:“去了哪里,还不从实说来?”
“故人无踪,自去寻来。”柳默道。
“她既识趣,自己走了,你何苦去寻?”柳权叹道,“如今亲事巨细皆已筹备妥当,你只安心便是。”
柳默亦不再言语。
柳权见他不语,只当他已无他辞,认了亲事,心中自是欢喜,便道:“且进去好好歇着吧,这几日也不必去军中了。”
柳默便告辞出来,仍回馨兰苑。
在屋内两日未出,只是呆坐案前,看那幅墨梅,寂然无语。
这日清晨,听得窗外喧嚷之声,不一时,一人推开门,急急进得屋来,却是秦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