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齐山危取三生草 落叶村草葬负心人54(2 / 2)
桑洛便也由她。
两人便往村中回转。
只是路途颇远,桑洛又有伤在身,行得极慢。
清漪不免心中焦急。
出来时心急如焚,水米皆未带得。
他这般伤情,其实不宜远行。
此时荒野无人,亦无他法,只得勉强前行。
走不多时,看他甚是疲累,将他扶在树下,略歇一回。
“我并不要紧,该早些回去。”桑洛道。
“你不宜劳累,且歇一回吧。”清漪柔声道。
歇得一时,桑洛便要起身,清漪便扶他起来,两人仍往前行。
行得几步,忽见前面远远有几处火光,摇摇走近,却是桑远、袁伯并几位乡邻。
见了他二人,桑远先赶上前来,道:“洛儿,你怎么样?”
桑洛见父亲来到,唤道:“爹,你怎么来了?”
桑远细看他身上、脸上,皆是伤痕,不觉泪下,道:“你、真是糊涂!你若有个长短,难道要我……”
言至此处,顿住不语,只以袖拭泪。
“爹,我好好的呢。”桑洛笑道。
桑远望望他,又望望清漪,只叹道:“好,没事就好。”
上前扶住他,道:“我来背你。”
说着便将桑洛负起。
桑洛也不多言,随他背着。
一行人便仍原路回转。
至村中时,二更已过。
“爹,孩儿先去见姥姥。”桑洛对桑远道。
桑远望望他,点头道:“那便先去。”
桑洛下得桑远背来,桑远扶住他,一行人便皆往百里家行去。
远远已见姥姥立于院门前。
清漪夜半不归,自是担忧。
如今见这一行人走来,倒有些吃惊。
桑远扶着桑洛走至近前。
桑洛站稳身子,自怀中取出那株三生草,摊开手心,碧绿青翠,对姥姥道:“姥姥,如今三生草我已取来,您收好。”
姥姥见他此状,却并不伸手来接,只直望着他。
清漪走上前去,轻声叫道:“姥姥。”
姥姥看她一眼,将她拉至身后,道:“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家呆着,乱跑什么!”
回头对桑洛道:“你既采来,算你有心。”
自桑洛手中接过那株三生草,缓声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桑洛却仍盯着她,道:“姥姥,您……”
那边袁伯上前来,对姥姥道:“您老便给他一句爽快话就是了,何苦难为他。”
“都是你多嘴!”姥姥却对袁伯道。
“是、是,是我多嘴。”袁伯笑道,“不过这孩子确是不错,不然我哪有闲工夫管这等事。您老也是,总不能让清漪老在家里吧?”
姥姥瞪了他一眼,回头对桑远道:“明日可来问名。”
桑远对她一揖,道:“多谢。”
桑洛在旁,兀自不明,心急不已。
袁伯见他愣在那里,拍拍他肩,笑道:“傻小子,还不快去磕头!”
桑洛知事已成,喜不自胜,忙至姥姥面前,便跪下来,方叩得一下,已然晕了过去。
桑远急忙上去扶他,清漪也已来至身前。
姥姥将清漪拉过,道:“此间用不着你,回家去。”
拿过桑洛手来,自与他把脉,对桑远道:“今日先与他喝些稀粥,歇息一夜,明日与你送药去。”
桑远谢过,负起桑洛,自回家门。
事已完毕,其他人便也皆散去。
次日一早,姥姥果然带了药,前往桑家,将药交予桑远,嘱以煎熬服用之法。
桑远自是道谢。
午后媒人再至百里家,姥姥也便封了清漪的生辰八字交予她带回。
桑洛睡至黄昏方起来,既知此事,自是欣喜无尽。
忽忆起那人还在袁伯家中,便告了父亲,去往袁伯处。
进得屋内,却只见袁伯一人,不免问讯。
“昨日清漪一直未归,姥姥便来寻我,让我前去找寻,晚间回来,已不见了他人影,怕是羞见故人,已然走了。”袁伯道。
桑洛便也不再问,只道:“昨日多谢了。”
“如今你趁了心意,大婚之时,别忘了多敬我几杯好酒。”袁伯笑道。
“自当如此。”桑洛亦笑道。
于是告别出来,前往清漪家中。
行至不远处,已闻得琴音淙淙之声,其声切切绵绵,透着缠绵欢喜之意。
来至近处,并不去敲门,只立于院外听了一回,待琴音消歇,默立片时,仍自回转。
回至家中,正在屋内闲坐,忽闻得院门外叩门声甚急,忙打开门看时,却是袁伯。
见了他,袁伯只道:“那人投河自尽,刚有人给捞了上来。”
桑洛大惊,道:“在何处?如今怎样了?”
“在淇水岸边,只怕已经……”袁伯道。
“姥姥和清漪知道吗?”桑洛又道。
“并未去告知。”伯道。
桑洛忙与袁伯急急出了村子,赶至淇水边上,只见几人围在一处。
走近看时,那人正躺在地上,已无气息。
桑洛欲将他抱起,怎奈伤处未愈,稍加使力便浑身剧痛。
袁伯见他如此,便道:“罢了,我去村中寻辆车来。”
说罢自去了。
回转时,果然推得一辆独轮车来,其他几人皆已散去,只桑洛在此等候。
袁伯将那人扶上车去,却对桑洛道:“可推去哪里呢?”
桑洛沉吟道:“虽然他生前为人不齿,毕竟是清漪父亲,让清漪全这一礼吧。”
袁伯点点头,道:“也罢。”
两人便将此人带至村东。
桑洛先去叩门。
姥姥开门见了他,道:“这么晚了,明日再来吧。”
桑洛对姥姥一揖,道:“此次并非来见她。只是……姥姥,您听了别生气……”
“年轻人,不痛快,有话快说!”姥姥道。
桑洛便将那人之事缓缓告知,言罢,道:“桑洛知您不愿见他,只是如今他已身故,唯有清漪一女,便让清漪与他全了这一礼,了却父女之情吧。”
姥姥出门看时,那人浑身衣衫湿透,已然气绝。
虽对他切齿痛恨,如今见了尸身,亦不再多言。
屋内清漪闻得人声,已然出来。
见了桑洛,自然迎上,桑洛便将此节告知。
清漪方知究底,亦出来看。
姥姥见她出来,道:“他虽十恶不赦,到底是你爹,你给他磕个头,尽尽心吧。”
清漪便跪下磕头。
她起身后,姥姥对袁伯道:“他一生见不得光,趁着黑天,将他推出村去,随便哪里拣个地方,埋了便罢了。”
袁伯一时愣在那里。
“怎地?他将我一家尽毁,难道还要老身与他风光礼葬不成?”姥姥道。
桑洛亦不便多言。
“姥姥,他一身衣服尚是透湿,总得给他置身衣服吧?”清漪上前道。
“他便是白披了一身人皮,如今死了,还挑什么衣服?”姥姥道。
说罢上前来,道:“你们不推?老身自来推。”
说着已抓了车把在手。
桑洛忙上前来抓过车把,不觉又扯动伤处,吃疼不过,又撒了手。
“罢了,还是我来推吧。”袁伯对姥姥道。
便推了车,往村外走去。
清漪、桑洛亦跟出。
姥姥却自回屋去了。
三人出得村来,去至附近山上,拣了一处,清漪与袁伯一同挖了一坑,将那人尸身放入,再堆上土,并无墓碑。
“他当日既已风光,不知如何又落得这般田地?”桑洛道。
“他已说了,只因朝中势力倾轧,他朝中无人扶持,被人拿了错处,革了职,抄了家,在狱中呆了八年,前年方才出来。他妻子一无所出,又弃他回了娘家,他无有生计,落魄为乞。”袁伯道。
“因果循环,也怪不得别人。”桑洛微微点头道。
拉过清漪,道:“你我与他叩了头,算完了此礼吧。”
清漪轻轻点头。
两人跪于坟前,叩了三下,复起身来,三人同往村中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