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厄（2 / 2）

城外黑压压，臭烘烘的，县衙疏散了数次都没将人赶走，反倒又添加了不少，每日人数都在增长。

此时的县衙，幕僚正提醒县令，近来不断有难民涌进上户县，眼见城外的人数已超过小县城的承受能力。

人多就容易出乱子，保不齐有人因吃不饱怂恿愚民们造反。不管出什么事，总不会是好事。

总之就是得把人尽快赶出上户地界，出了上户，这些人做什么都不与他们相关。

孔锦春听了直点头，必须把人赶出他管辖的地界，要是有不想走的，那就无须客气，直接杀了。杀鸡儆猴，量那些愚民不敢不走。心下怨起了周家，可周家在京里有后台，虽恼，却是不敢将人得罪了。

衙役们收到死命令，务必把滞留在城门外的难民赶走，个个手中握着刀，凶神恶煞的冲出城门驱赶。

难民中身体不适的人数不少，突然间又能去哪里。没有粮食，离开也是死，在这里好歹每日能吃上两回厚粥。

衙役们哪里肯听这些，他们倒是想拔刀砍杀几个，可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足有两万人，他们才多少人？

闹将起来，他们哪里能得了好去，分分钟被人生吞活剥，只得回去再想想办法。每日总要闹上这么几回，众人都见怪不怪了。

半梦半醒时，似听到泼水声，声音闷闷的，身上有些黏糊，正奇怪间，有人颤声喊道：“火油，是火油。”

“火油……”

“什么火油？”人群被吵醒，借着城楼上的火光，隐约能瞧见城门下挤挤挨挨靠在一起的难民。

寂静的夜里，随着一声冷酷的“射”，数十道带着火星的箭雨自城楼上疾驰而下。

昏黑的难民群中瞬间大亮，伴随着亮光而来的是人们惊恐的尖叫声。

火海升腾、肆虐，人挤人，人踩人，空气中弥散着死亡的气息。生命在恐惧中颤抖，无方向的乱窜，凄厉的哀嚎，使还在城楼上笑的人，忽似被呃住了咽喉。

官兵们止了笑，相互望望，脸上唯余惊慌。

不是这样的，他们只是听令行事，他们只是想将人赶走，至多，至多烧死几人，震慑震慑其余的流民。

可他们怎么不跑，怎么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有人颤抖着唇，抖出两个字，“救，人。”

可腿已经软了，看着下方炼狱般的场景，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堆叠在一起，在火海中翻滚、踩踏，他们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不是夏日茅坑中挤在一起的蛆。

上户县城并不大，城外的哀啼，大半个城都能听得到。那声音似敲进了灵魂，人性的残忍，连地狱中的恶鬼都得退避三舍。

周老爷子得到消息，惊得失了声，他万万没想到孔锦春会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周二老爷和周大少爷亲自带着家丁护院，慌不迭朝城门赶去，这两日施粥时他们都出去看过，城门外密密麻麻全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