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沉底（2 / 2）
她和叶穹的亲叔叔，他们的亲人，不想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们是亲人啊。
……
“叶穹！醒过来！”一道刺耳的尖叫闯入了他的脑海，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崩断了，昏昏沉沉的脑子忽然清明，他看清了眼前。
“秦渐玥？”他有些疑惑，为什么会看见他。
秦渐玥发现扎入他后脑的那根水晶长针消失不见，这是他准备进来的时候，一个穿着风衣的女孩塞给他的，她嘱咐他，叶穹现在的状况不对，一定要把这根针刺入他的后脑。
他想问清楚，那个女孩就消失不见了，他顾不上其他，飞快跑进了老宅，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叶穹一个人端坐在餐桌边，虽然睁着眼睛，但一点对外界的反应都没有。
他觉得这就是那个女孩说的“状况不对”，当机立断将针刺入他的后脑。
“叶彩在哪？”秦渐玥见他回过神，连忙问道。
叶穹觉得脑子很痛，一瞬间什么都理不清楚，秦渐玥四处望了望，然后忽然感觉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困住了他的手腕，扯着他向二楼走去。
房间里，秦芎突然惨叫一声，叶览皱眉问道：“怎么了。”
秦芎痛苦的说道：“有人割断了我的灵质。”
“快！速战速决。”叶览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话音未落，下一秒，坚固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秦渐玥带着这两个兄妹快速回到了他们的小别墅，停下车，叶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来不及问其他的，抱着昏过去的叶彩一边往她房间赶，一边吩咐罗珊叫家庭医生。
等到女医生赶为叶彩做检查，叶穹才离开了卧室，拉着秦渐玥到叶彩房间的小客厅里，理清了思绪，问出心中的疑惑：“秦渐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秦渐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然后把所有事情告诉叶穹：“我姑姑告诉我，为什么叶家一定要你妹妹嫁到秦家。”
叶穹没出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看上的根本就不是叶彩！而是叶览的承诺！看上叶彩的也不是我的父亲，更不是我的大哥，而是我的一位族叔！”秦渐玥语速飞快的说道，“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让我大哥娶叶彩，一切都是叶览的谋划，他想借着这桩口头婚约，让叶彩与秦家的人接触，然后，然后……”他突然顿住了。
“然后什么？”叶穹其实心底隐隐已经猜到了结局。
“然后，杀了她。”秦渐玥说完这句话就泄力了，他不敢去看叶穹的表情。
房间里安静了好久，叶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响起：“继续说。”
秦渐玥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去叶家的那位，就是我的族叔，他们想在今晚将叶彩带走。我姑姑告诉我，我的那位族叔看上了叶彩，觉得杀了太可惜了，便打算将她囚禁起来，再告诉叶览，叶彩已经死了。”
“对不起叶穹，我知道的太晚了，没能，没能来得及。”
确实太晚了，秦依已经离开会所好一会了，沈思寒才追上去将这件事告诉了秦依，而秦依找到秦渐玥，又花了很久的时间，等到秦渐玥赶到叶家，叶彩就已经喝下了迷药……
秦渐玥第一次那么恨自己喜欢东躲西藏的毛病，但凡再早一些，但凡再早一些……
叶穹沉默了很久，在外人眼中，他好像还是很平静，但是秦渐玥看见了他发白的唇，掐入肉里的指甲，一双眼睛充满恨意，好像随时都能化成一把锋利的刀，杀了所有的人。
“对不起。”秦渐玥低下了头。
叶穹气得脑子发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秦渐玥说道：“不怪你，你本来就与这件事没有关系，怪我，怪我没有早点发现，怪我。”
家庭医生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到了小客厅，对叶穹说道：“先生，小姐是中了迷药，我现在就去配解药，喝下就没事了。”
叶穹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卧房，走到了床边坐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幸好，幸好她只喝下了迷药，她还没有被带走，还没有。”
秦渐玥跟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好一会，有薇端着药进来，对叶穹说道：“先生，小姐的药已经煮好了。”
“给我吧。”叶穹虽然气得发抖，但是还是稳稳接住了碗，让有薇稍稍把叶彩扶起来一点，免得呛药，然后一勺一勺的喂给她。
“阿穹喜欢妹妹吗？”
“喜欢！”
“我们打算给妹妹取名叫叶彩，彩虹的彩，这样就意味着妹妹是生在你这座天穹下的彩虹。”
“妈妈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妹妹，谁都不能欺负她。”
“哥哥，你为什么还不醒了，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不醒，我害怕。”
“叶彩，哥哥会永远保护你，你呢，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哥哥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
回忆中的承诺一句一句涌上他的心头，他一勺一勺的喂着药，等药喂完，脸上也全都是泪水了。
秦渐玥上前接过空碗，等有薇放下叶彩后，才把碗递给她。
“去休息吧。”秦渐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让叶彩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好了。”
“好。”叶穹知道妹妹已经大了，呆在房间一整晚不方便，他放下叶彩的手，发现她的眼角落了些泪水。
“别怕。”叶穹安慰着她，“不会有事了，哥哥就在这里守着你，谁都不能带走你。”
叶彩的眼皮动了动，好似在回应他的话。
两个大男人也没有离开，叶穹要守在这里，就在叶彩的客厅沙发上坐着，秦渐玥不放心将这两个人放在这里，便也留了下来。
叶穹本来是想撑着的，但是连日的身心疲惫，不久前又刚刚动了气，没撑多久就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有薇正好带着一群女佣端着洗漱用品出来，叶穹拍了拍脸，向有薇问道：“小姐醒了？”
有薇点点头：“嗯，小姐不让我告诉您，说让你好好休息。”
“她方便吗？”叶穹看向房间，“我进去可以吗？”
有薇回答道：“可以的，我们已经为小姐梳洗好了。”
“好。”他双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你先带她们下去。”
说完，他站起身来，看了看还靠在沙发上睡觉的秦渐玥，扯了扯已经有了痕迹的西装，走进了卧房。
卧室厚重的窗帘已经被拉开了，今天的阳光很好，透过落地窗洒满了整个房间，暖色的墙纸透着温馨和舒适。床上的女孩就靠在枕头上，偏头看着窗外的光，明明应该是一个很美好的场面，但女孩的眸子空洞无物，衬得她像一个病态的洋娃娃。
没有灵魂，没有感情。
叶穹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轻轻喊了她一声：“叶彩。”
叶彩回过神，嘴角勉强牵扯出一抹笑意，轻轻的回应：“哥哥。”
“头还难受吗？”他问道。
叶彩轻轻摇了摇头：“头不难受了。”
可心难受。
这是兄妹两个人第一次没有话可以说，叶彩不像以前那样活泼，好像整个人都有点虚幻，无神，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梦境消散。
“叶彩。”叶穹喊了她一声名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
听见叶穹的声音，叶彩才又回过神来，她下意识抱着膝盖，形成一个抵制外界的姿态，对叶穹说道：“其实我昨天，没有真的晕过去，我被带到房间的时候，叔叔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叶穹沉默了好久，才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叶彩摇摇头：“我不害怕，我只是不太明白。”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叔叔做的。哥哥，虽然我们和叔叔的关系不是很亲近，但是我们是亲人啊。”叶彩垂下了眼皮，“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叶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件事。
“我曾经以为，哪怕谁都不能相信，但是亲人总是可以相信的。因爷跟我说过，亲人，是骨肉相连，无法割舍的关系，如果有一天，连亲人都无法信任，那你再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叶彩的眼中充满了迷茫，“我知道，这个世界很糟糕，但是我们是亲人啊。”
叶穹说道：“叶彩，我很抱歉让你知道这些事情。”
“哥哥，你说会不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叶彩抬眸看向叶穹，里面有一丝丝期望，带着水光。
但是叶穹看见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坍塌，落入黑色的大海，然后渐渐沉底。
秦渐玥的声音忽然响起：“叶穹，告诉她吧。”
叶穹浑身在一瞬间被冻住。
“她已经知道了这些，既然这样，十年前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了。”秦渐玥一边走进卧室一边说道，“与其让她心存期待，不如彻底失望。”
“还有更失望的事情吗？”叶彩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是不想听的，想永远缩在叶穹为她造的乌托邦里面，永远都不要醒来，但是又有另一个她在告诉她，要去看，要去面对。
因为，这是她曾经期待的真实世界。
因为，她曾经亲口说过，哪怕会失望，也还是想要去看一看。
这是她为自己选的路，既然敢走，就要敢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