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99]无名痛275(2 / 2)
他着实吃了一惊。高中生选举,比他大学时更加暗流涌动,这是他没想到的。委婉表达这点后,学生会小孩看他的目光,倒像是看没见识的家伙一样:“推荐入试的保送名额,全校就两个。之前全学生会只有主席能参与最终竞争,如果你是早川,你会束手就擒?”
“那你们主席呢?”他很好奇。
“主席啊?”小孩脸上露出一个促狭的表情,“主席在追求早川。”
向早川问起此事,她只说了两个字,无聊。丢下这一句,便回过身去忙别的,不再管他。荒木靠着窗台,兀自思考片刻,忽然就体会到了她的处境:“这是在逼你就范啊。”
她仿佛被这句话触动,停下了手上的活。她说:“天神命令哥哥伊邪那岐和妹妹伊邪那美修固国土。两人降落到刚刚成形的岛上,树起天之玉柱,建立起八寻殿。伊邪那岐对伊邪那美说:‘我们围着这根天之玉柱走,在相遇的地方结合,生产国土吧。’伊邪那美点头。伊邪那歧又说:‘那你从右边,我从左边,绕着相遇。’”
“于是他们便绕着柱子走。相遇的时候,伊邪那美说:‘哎呀!真是个好男子!’伊邪那岐赶紧接着说:‘哎呀!真是个好女子!’两人结合后,生下一个骨骼发育不全的孩子。他们把这个孩子放进芦苇船,让它顺水流去。请教天神是什么缘故,天神看着占卜的结果,说:‘因为女人先说话了,不好,回去重新说吧。’于是第二次相遇时,伊邪那岐率先开口,两人重新结合,生下了环绕国土的岛屿,和其他的神明。”
那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创世神话,地位类似于亚当拆下肋骨以造夏娃。她像讲故事一样说着,说完了,把先前从他这里借走的书放回架子上,隔着一张办公桌,静静地望着他。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先前听她们聊选题,要做横滨当地东南亚女工的婚恋问题,具体内容还没说,便被当时还未上任的主席评价,“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好说的”;竞选前夕,学生会气氛浮躁,他从走廊中间穿过,听见两个同学打赌究竟谁会胜出,一个赌早川,另一个说早川“毕竟是个女的”。想来如今学生会主席所展开的浪漫攻势,不过是再次试图把她降格为“不重要的”。这招永远管用。
分明是小孩子的明争暗斗,大可以一笑置之。然而他张了张嘴,竟没有说出话来:“抱歉。”
她脸上的严肃表情没绷住,终于被逗笑了:“为什么要道歉?”
那笑容真是让他有点窘迫。不知为何,面对她的时候,他总不能像个长辈那样游刃有余,仿佛山间小兽面对明艳的夹竹桃,心里知道可以绕开,却仍感到惘惘的威胁。
他说,我大学的时候上过一门选修课,叫社会性别研究。那课很火爆,说艺术生激进,其实也不算刻板印象。老师讲的内容,什么社会性别制度、女人交易、性是后天建构而不是先天生成的,这些理论一下就把我们迷住了。而且上手很快,用来批判文化作品,一打一个准。期末交论文,我拿了优秀作业奖,老师签名赠书,对我说,现实沉重,和现实相比,理论终归是轻盈的。我那时不解其意,现在才明白。然后明白的时候,就是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