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叫姜梨7(1 / 2)
齐若溪摇摇晃晃从船上下来,立定之后勉强维持住身形,但湿答答的衣衫下摆依旧昭示着他的狼狈。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里,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欣赏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庶弟的居住环境。
相当糟糕。
他微微颔首,拿出一把折扇继续往前走,随行的小厮在前面不停得给他清除纷乱的杂草、碍脚的石头、未曾干涸的小水坑。
他又恢复成一贯的淡定从容,嘴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行走间衣衫些微晃动,眉眼温和,嗓音和缓。
下一瞬,他怜悯得对着眼前趴着的小厮慢声道:“再让这泥沾到我的鞋跟,你就等着去伺候腾雾。”
“腾雾”是齐若溪新得的一匹烈马,尚未被驯服,因全力跑跃时宛如腾云驾雾而得名,他这几日派了不少身上带功夫的家奴前去驯养,无一例外,非死即伤。
眼前这位小厮,身子骨矮小,真送过去就是个死字。
小厮吓得膝盖都软了,外人皆传,齐家嫡子温润如玉,可只有近身伺候的人才知,这位和缓的面容下藏着怎样的残暴心肠。
小厮战战兢兢,索性仰面躺在泥地里,让齐若溪从自己身上踏过去,待他走完那一道,他再挪过去,如此反复。
齐若溪拿扇子指了指他,满意得勾起唇:“是个懂事的,明日起就贴身跟着吧。”
他已到齐雾北的屋舍,便没再看那位小厮,摇着扇子往内走,而身后的小厮废了好大劲才爬起身,吐了口脏血,安慰自己至少保住了这条命。
齐雾北正在屋内有一搭没一搭得煎药,齐若溪过来,他头也没抬,只专注看着面前的药罐,袅袅轻烟盘旋而上,将这弹丸之地熏得尽是浓烈的中药味。
齐若溪扇了扇,淡淡出声:“二弟。”
齐雾北没吭声,他正专注得端起药罐往碗内倒,溅出的药汁恰好落到齐若溪崭新的衣袍上,他往后退了一步,再次开口。
“你这次属实有些过了,虽说临风打了你,但你知道的,他自那之后便恨上了你,偶尔让他发泄一番也无妨,你该想想,你如今还能站着,齐家对你终归算作厚道。”
“听大哥的,去跟母亲还有临风认个错,大哥届时定会为你说情。”
嗤。
齐雾北端起中药碗又放下,后又端起药罐慢条斯理得将药渣倒在一个有些破的瓷碗里,他看了会,欣赏药渣们乱糟糟融在一起的混乱,他起身从屋外盛了些烂泥,混进去搅拌。
棕与黑,黏腻混合,说不清像什么。
在他做这些的时候,齐若溪的视线始终紧紧盯着他,这直接导致齐雾北将那只碗扣在他头上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别说他自己,连他随身带着的那些小厮里也只有方才那个矮小的没有半点功夫的,扑上来替他挡掉了一些。
然而泥土混合中药的奇怪味道还是不可避免钻入他的鼻腔,齐若溪有点想吐。
场面太过震撼,齐若溪养着的小厮各个张大嘴巴,似是不敢相信,前些天任人宰割的二少爷爆发力如此惊人,要知道,他当时被打到堪堪只剩一口气啊!
“你们是死的吗?!”齐若溪苦心维持的温润外表彻底被打破,表情狰狞着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齐雾北微笑:“破碗配烂人,送你了。”
没等那些小厮围上来,他两指抵在唇边吹了声,数不清的毒蛇毒蝎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毒物围住齐若溪一行人,齐若溪脸色都变了,由白转青,嘴唇翕动,说不清是气的还是吓的。
齐雾北食指中指并起往外推了推:“从我这里滚出去。”
伴随着尖锐的惊叫声,齐若溪被人簇拥着往外退,饶是如此,他口中依旧念念有词:“齐雾北,你竟然私自豢养毒物,待我禀明母亲,你定被逐出齐府!”
“啊——”话还没说完,齐若溪叫了声,捂住脸。
“什么东西伤我,我的脸,我的脸!”
小黑猫可得意了,喵呜着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窜回齐雾北脚边,趴在他鞋子上,乖顺得不像话。
齐若溪今日为何过来,齐雾北心知肚明,昨晚他送了两条小毒蛇给齐临风那个残废玩,想必他们之间玩得很开心,齐临风那条有知觉的腿估计也快废了,不然齐若溪不至于忍着恶心跑来他这里当什么兄友弟恭的大哥。
齐雾北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腔,齐临风要他的命,他拿他一条腿,不为过。
就是可惜,他稍微养好的身子,恐怕又得从头开始。
他看了眼桌上放着的汤药,端起来一饮而尽,齐雾北舔了舔唇,苦中泛出点酸,跟他小时候吃的饭菜差不多味道。
他和衣躺到床板上休息,屋顶有块地方漏了,齐雾北并没有修补,他晚上躺在床上时便能顺便看看黑暗的星空,偶尔星辰闪烁。
运气好时,他这块坏掉的屋顶会漏进来一轮残缺的月亮。
不知道为什么,齐雾北这样看着的时候心情会较为平静,心底里那些翻涌的情绪都好像寻到安置地,尽数落于这片寂寞的夜空。
远处传来“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想是齐若溪那个东西惊慌失措,不慎落水,毕竟被他的小东西咬上一口,可不是身上添个小小的伤口那么简单。
齐雾北先前并未豢养毒物,因此连齐临风都能三番两次被人抬到这里找他的麻烦,他很吵,像个愤怒的废物,将他这里弄得一团糟。
于是,齐雾北决定给他一点教训,听说那次他躺在床上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热,险些烧成痴傻。
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一月,齐临风便迫不及待掘了她的坟,要他跪下,要他不得还手,否则他便无法知道她的骸骨去了何方。
齐临风下的是死手,但他忘了,他命硬得很,阎王不敢收,齐雾北不但好生生站在这里,还能继续给他点教训。
齐雾北并不在乎旁人是否知晓他豢养毒物这事,毕竟在这偌大的齐府,他要是没这些毒物,日子可不会过得这样舒坦、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