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院静人消夏(1 / 2)
阿恒问我:“这是这两棵树的故事吗?”
我冲他笑笑,“这是我编的故事。”
“……”阿恒张了张嘴,最后也笑了,“你还挺会编的。”
“我给山上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编过故事。三个孩子睡前总要听我说点什么,还不能重复,我就每天上山的时候看见什么,晚上回去再讲给他们听,久而久之就觉得山上什么都有灵,身上都带着故事。”我靠着树干坐下来,“你要是想听的话,以后我也讲给你听。”
“好啊,”阿恒贴着我坐下,“那这断肠崖呢?它有什么故事?”
夜里我俩枕着繁密的树根相拥而眠,夜雾缓缓降下,在我俩盖着的外衣上落了一层银霜。
我的故事对三个小崽子有效,对阿恒同样适用,身旁的人这会儿就已经睡熟了,呼吸轻匀缓慢,看着温良无害的样子,一只手却执拗地与我十指交握,不肯松开。
我却越来越清醒了,手抽不回来,又不想惊动了他,只好隔着繁密的枝叶仰头看天。记得我上次来这里还是采那棵血芝,彼时一轮血月挂在山头,将这里的一切照的无处遁形。
今天晚上倒是没有月亮,仅有的几颗星子也不甚明亮,我忽然想起来阿恒说过要送我一颗星星。
这么多的星星也不知道哪些是有主的,哪些是无主的。
我细细想来我这小半辈子,刚好可以一分为二,一半张扬恣意出尽了风头,另一半则是隐姓埋名,想尽办法抹掉当初的痕迹。
这些痕迹这么多年来把我撕裂成两半,一半从骨子里申诉着我的不甘心,我听不得读书声,拿不起笔,见不得锃亮的圆月。另一半却在叫我认命,算了吧,这辈子就这样了,苟且偷生的日子还要强求什么?
对待阿恒我也是同样的矛盾,他是天之骄子我却是永不见天日的已死之人,他早晚有一天要走,我却被禁锢在这里动不了分毫,我本能地知道要对他敬而远之,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拉近到自己身旁,直至到今天,一直以来的坚守,一朝破防,溃不成军。
今天干的这些事是我这些年来干过的最荒唐的事了。
却也是这些年来最畅快的一次。
阿恒半梦半醒间动了动,把我那只手往怀里拉了拉,抵在心口上。
我偏头看了看他那张睡熟的脸,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记得最后心里念叨着,就纵容自己这一次吧。
这一夜睡得挺沉,睁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迷迷瞪瞪看见了我身上盖着阿恒的衣裳,阿恒却已经不见踪迹了。
我瞬间就清醒了。
这里就这么大块地儿,扫一眼就能看清全貌,阿恒如果不在这儿,又能去哪儿?
这里没有野兽,夜里也没有山风,阿恒就算掉下去了,也不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