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心草(2 / 2)

所以,二三十人的伙食,再怎么简单,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自从押地贷款后,其实家里的经济已经非常拮据。商岩平时去县城上学了,但家里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却是要跟着大人干活的,只是因为年幼,就干些割草喂猪之类的简单活。

他家就位于村南面,有两间是新盖的瓦房,另外四间其实也是土坯墙,只是外皮刮得较平整,还刷了白灰浆。所以整体看,还有点大户人家的气势了。

商岩进了大门,妹妹贤婷拿着一个不知谁用狗尾巴草给她编的花篮,蹒跚着迎上来,抱着他大腿,“二哥,你看,花篮!花篮!”商岩轻轻拧了一下她的小脸蛋。

低头时,他发现自己裤腿上沾了一根回心草,于是取下来,轻轻插在贤婷妹妹的头发上。

他先小心翼翼把书拿回自己房间的小木箱底藏好,才走到侧面杂屋去给伯母请安,因为是父亲续弦的,他始终开不了口叫“妈”,和大哥商驰都一直习惯于叫“伯母”。伯母正把袖口挽得高高的铡猪草,见他回来了,伯母说,“回来了?去洗把脸,马上吃饭了。”

商岩边回应边朝水井走去,“父亲呢?”他没看到父亲的身影。

“去县里开会了,可能也快到了吧。”伯母答道。

“说不定在县里吃油大。”商岩打趣道。

“他那级别,还达不到。”伯母有点不屑。

商岩擦擦手,把毛巾晾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大哥商驰去民生公司的轮船上做会计后,这间房终于由他一个人独享了。虽然少了一个人可以谈心,但有自己的独立空间,真好。他在心里想着。

不行,得想想县立中学和道南中学月底联谊的事了。这个计划分配给他快一周了,还没动笔。

他坐到书桌前,拧开钢笔帽,静下心来。

如何把学生间的联谊活动和当下时局结合起来,又不至于遭到校方干涉,这是最大的问题。

去年底北平的一二九运动,是商岩渴望能够参考并在北岗发起的学生运动,可是,他们目前没有强有力的组织,也受到校方的种种压迫阻挠,上街游行实在是难度很大。

和他一样,学校里还有十来个和他有类似追求的同学,平时他们都来往甚密,去年,他们发起并秘密成立了一个“先行社”,对外是一个学生自发组织的文娱团体,实际上,他们经常以排练节目为掩护,悄悄学习一些进步书籍,暗中进行“左”的宣传,并且还发行了一份油印小报,就叫《先行者》。

商岩才写了不到一百字,刚结束本次联谊会的目的阐述,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晚成,你帮我把这个东西誊写一份。”

在家里,叫他的字——晚成的,只有自己的父亲——商崇健。从上学以来,父亲就是称呼他的字而不叫名,这是完全把他当大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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