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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也该给自己放个年假。老这么在外面跑来跑去多累啊。”韩知夏好心劝他,又提起来:“这马上年底了,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啊。”
梁牧也停了手,很耐心地回答:“还没什么具体的计划。”
韩知夏这时候倒是跟他敞开天窗说了亮话:“都三年了,你也该过过生日了。”
梁牧也的生日总是赶在春节之前。本来是挺喜庆的日子,经常能赶上一家团圆,顺带给他庆祝生日。可一切都在14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的秋天,梁建生给梁熠川办了入学手续,他秋天正式在加拿大的高中开始上学,由梁建生亲自陪同。以往每年梁熠川出国,总是梁牧也开车送他去机场。可他当时正远在新疆处理陈念的后事,只好和弟弟在电话里匆匆告别。他想,熠川也开始参加比赛了,是小小的空中飞人,兄弟两个说不定年底就能再见到。到时候他还可以去赛场给他照照相。可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梁熠川的生命倒数计时已经开始。
韩知夏接到大洋彼岸梁建生那边的噩耗的时候,正在西点店给梁牧也取蛋糕。五层的黑巧克力提拉米苏被她当场扔在店里,她双腿发软,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梁牧也比她要镇定,还是他开车接上的她,母子两个人直接开往机场。
严格意义上说,那一年生日那一刻,他正在横跨太平洋,从一场告别赶往下一场告别。
从加拿大回来以后,韩知夏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哭不出来。直到有一天,她在家里坐着,突然接到那个蛋糕店的电话。
梁牧也当时正在小屋里帮他收拾梁熠川的东西,这些东西韩知夏根本没法碰,看都看不了,全都由梁牧也代劳。他蹲在地上,把东西分成三堆,家里人要留下来的,朋友要过来拿的,还有可以捐的。
蛋糕店员工对她说,您付了款却没取蛋糕,我来上班才看到同事留的备注,现在给您返还积分,希望您还能光顾本店。
韩知夏看着梁牧也的背影,突然抱着他崩溃大哭。梁牧也不明事情所以,只得安慰她一整个晚上。
她是去年才敢在他面前提起来,说周末请他去吃顿法餐,就当过生日。梁牧也当时答应下来了,可临了又被一个工作电话叫走。
“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过,也没关系,你自己找几个朋友过。”她说。
“妈,你真想多了。去年是真有事。”
“那就换一天,”韩知夏坚持道,“熠川要是在,也不想看到你因为他,连生日都不过。也是挺重要的日子,而立之年了。”
梁牧也看她点了名,便也不回避:“不是因为熠川,是因为我自己。”
梁熠川和他从小到大明里暗里竞争,他一直把梁牧也当成想超越的标杆,若他冥冥中有灵知道他哥为此再也不过生日,也不知道他是该哭还是该笑。
临走前,韩知夏又嘱咐他:“要是有假期,也去看一眼你爸。有些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想。”
梁牧也点点头说:“我会考虑。”
和韩知夏吃完那顿漫长的晚餐之后的第二天,梁建生还真就给他来了电话。电话那边确实是梁建生自己的声音,可他只字不提想他,只是跟他说自己在加拿大买了套公寓,写了他的名字,让他年底有空去坐坐。
当时,梁牧也还在电脑前选照片。许笑尘漂亮的侧脸把32寸高清显示屏铺到满,他手机上又接二连三收到模特本人的消息,问他忙不忙,在忙什么。
梁牧也便转过头,对梁建生说好。
他是说走就走的人。在做自由职业摄影师的那几年里,他公寓里常年背着个巴塔哥尼亚的防水手提行李袋,里面装着现金、过滤水袋、户外衣物、药品和其他必备用品,当然还有他的尼康相机。目的是能够一拎就走,在五个小时内出现在全国任何地方。
如今三年过去了,包被他整齐收纳在衣柜角落,也都已经落灰。想到目的地是户外风景宜人的加拿大,他就又把行李袋给拿出来了。
登机的时候他扫了一眼航班号,竟然和三年前他搭乘的那班一模一样。同样是直飞,晚上八点起飞。
十六个小时后,他出现在大洋彼岸。
他倒是没告诉梁建生,而是让住在离机场不远的老同学程洋来接的他。
程洋是他的发小,是韩知夏在军艺最好闺蜜的儿子,也是他大学摄影系的同学。毕业以后,程洋全家移民加拿大,他继续读了个传媒学的硕士,现在是一名独立摄影师,不折不扣的自由职业者,平时经常接演唱会、婚礼和小朋友生日会等场合的拍摄工作。他接上梁牧也之后,跟他吐槽了一路最近的工作。而梁牧也这两年都在做商业拍摄,两个人倒也有挺多话聊。
聊完工作,开始聊娱乐生活,程洋突然说:“这边冬天也没什么可做的,跟我上山滑雪吧。”
梁牧也就几秒钟没接话。程洋是思维活络的人,瞬间反应过来了:“啊,我好久不见你,都忘了……对不起啊。我不该提起来的。”
倒是梁牧也说: “没什么不能提的。”
程洋见他不在意,也就顺势岔开了话题:“不陪我滑雪也行,那你陪我去买个装备吧,我最近在追人呢。”
梁牧也挑了挑眉:“你?追人?”
说到这个,他倒是来了点兴趣。
他是在市区一家雪具店见到的池羽。
雪具店就叫The Board Shop,里面挂的一排全是各色雪板,还有颜色鲜艳的卫衣和显眼的贴纸,颇有街头风格。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就懂了为什么程洋在客厅里堆了三块崭新没拆封的雪板,甚至连固定器都没换上去,但还在不断地往店里跑。
池羽当时在帮一个小朋友,一边帮他试鞋和安装固定器,一边见缝插针地去旁边工作台给手里的雪板打蜡。拧固定器的改锥没地方放,打蜡的时候他就叼在嘴里。程洋带着梁牧也走到近前,他才注意到他们,也没把改锥拿下来,冲程洋招了一下手。
程洋就说:“你先忙。我带朋友来的,我们先自己转转。”
说完,他把两个人简单介绍了一下:“牧也,池羽。池羽,牧也。”
梁牧也随他,也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池羽本没看到他,听到那道声音以后,瞬间竖直了脊背。冷汗呼地一下冒出来了,他瞬间感觉到店里空调太低,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他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右耳的听力也确实有问题,一旦遇到事情,总会先怀疑是自己听错。
程洋说完,就转过身朝雪板区域走过去了。他一转头才发现,池羽站起来了,一直在盯着梁牧也的背影发呆。
那一瞬间,程洋就后悔把梁牧也叫来了。大概是认识对方太久,又是一起长大的发小,程洋早就对他的外貌免疫了,经常忘记他有多帅。韩知夏曾经是个民谣歌手,还发过两张专辑,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梁牧也从小跟她长得就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似的。他五官眉眼随了母亲,轮廓和身高却随了父亲,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很出众了。
大学四年,程洋给他带过不少追求者的口信儿,男孩女孩都有。只可惜梁牧也放着手边的不要,非要天边的。他初恋是个音乐学院作曲系会拉大提琴的帅哥,当时韩知夏刚刚换了辆吉普切诺基,梁牧也就偷偷开着她那气派的车,带着那时候的男朋友在学校里兜风。
大概是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梁牧也朝身后瞟了一眼。
可两个人一对视,池羽就把头低下去,继续帮小朋友穿鞋去了。
“走了走了,别盯着人家看。”程洋还回来拉了他一把。
“不是,”梁牧也无奈,等他俩都走远了,才补充一句:“看着挺眼熟。”
程洋欲哭无泪:“不是吧,我说?你俩……?”
他差点以为他的意思是搞过。他俩认识十几年,虽然性取向相同,但目标从来没重合过。程洋是缺哪儿补哪儿,向来喜欢运动少年,而梁牧也几年如一日都喜欢清秀漂亮的小精灵类型的。他的前约会对象排起队来程洋都要脸盲,怎么看都和眼前的池羽不太符合。
“那倒没有。”
这时候池羽侧过了头。他看到,他右耳的地方放了个灰色的小部件——是个入耳式助听器。池羽平常其实很不喜欢戴,他觉得不舒服。工作所需而已。
梁牧也就摇摇头:“也可能没见过,看错了吧。”
等池羽帮完上一波客人,程洋才上去,跟他拉了两句家常,问他知不知道他在网上又火了一把——说上周雪圈里面疯传一个视频,叫“距离死亡两分钟被X Games大神拉出来是什么体验”,还拿出手机给池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