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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羽低下头,把手伸出来,覆盖住那个模糊的指印。他当时,好像就是这样……

皮肤迅速升温,池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移开,穿上了池一鸣亲手给他选的毛衣。

第39章 过程

大年三十当天,池羽单手穿上他的TLS绑带雪鞋,Step on固定器,单手拎着公园软板,费劲地套上雪服外套,带池一鸣和池一飞去惠斯勒开板了。还好,来去的路上,都是池煦开车。

池煦自己不滑雪,在山脚等着接他们的时候,就去旁边采购了点食材和酒。她此番是带着两个宝贝女儿借住在市区内朋友家,他们一行四人都算座上宾客。等到了地方,池羽在后备箱换了衣服,穿好池一鸣给他选出来的新毛衣,就吊着一只胳膊,在厨房给池煦打下手。

“你去陪她俩玩儿会吧。滑了一天雪,挺累的了。”池煦对他说。

池羽就说:“没事,教课不累。”

池煦的朋友看着他,张嘴就夸:“真懂事。”

池煦也赞许地笑,说:“那可不是。从小到大,没让他爸操过一分心。”

池羽听着,也不讲话,就把水流声拧大了点,低头专心刷着锅里的油脂。

平心而论,她们一家对他都挺好。只是,过去十年间,池煦也在努力给自己和两个女儿谋求生存,池羽无法让她支持自己价格高昂的梦想。

他十二岁的时候,池煦交了个男朋友,那个人短暂搬进他们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可对她非常不好,经常在厨房卧室闹得鸡飞狗跳。他俩吵架的时候,池羽就在隔壁池一鸣和池一飞的房间陪着。

十七岁那年冬天来临之前,还是池煦告诉他,他父亲池勉在国内结婚了。那时候他的新婚妻子已经怀孕,并且还是个男孩。池羽很平静地接受了,他只是比平常更早到了雪山上,更晚离开。他知道自己也即将成年,他和这个家庭仅有的一点联结,也马上就要断了。

“懂事”这两个字,天生就带着砝码。十一二岁的时候他以此为标杆,十六七的时候他也乐意听这种夸奖。可如今他二十二,早就知道了这两个字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分清了你的和我的。他和池煦再亲近,也不是家人,无法消融边界,不分彼此。

晚饭池煦做了中餐,池羽在吃饭的时候,不时低头看手机。她手艺很好,池羽饿得肚子直叫,可他用仅存的一点意志力忍着,并没有完全吃饱。

等吃完了饭,池煦这才把自己的箱子打开,大家互换礼物。池煦想起什么,突然说从书包里又拿出一本书:“对了,冬冬要的书,我那天没事儿干收拾房间,居然给你找到了。“

封面几个黑体大字——《进阶高山滑雪》,印在白色的雪山上面,封面设计简单质朴。是他十三岁生日时候,池勉送他的一本书。

那是他收到的为数不多的来自父亲的生日礼物,远渡重洋寄来加拿大,是和滑雪相关,还是本中文书。他那时候对着字典查里面不认识的字,一个接着一个,总想着在海的那一边有一群黑头发黄皮肤跟他一样相貌的人,热爱同一项运动。总有更高更大更广的山,等待被开发和征服。

到今天,里面讲的技术早就过时,可池羽还是想拿在手里。他离开蒙村的时候过于匆忙,就丢下了这本书,是几个月前托付池煦帮忙留意一下。他自己放东西没个地儿,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池煦真的找到了。

梁建生家里请了不少客人,他开了十瓶珍藏多年的红酒,席间也算是热闹。流水席吃了一个多小时,他就叫着梁牧也,自己的新女友,一位姓袁的女士,还有另外一个叫司总的生意伙伴一起,坐下来打麻将。

逢年过节,梁牧也也乐得放松精神,坐下来玩两把。可这牌打到一半,他就察觉出不对劲。这位不到四十岁的袁阿姨坐梁建生上家,应该是猜出了梁建生要和什么牌,五把里面两三把都是她点炮,故意输给梁建生。

非但如此,她还一个劲儿地给梁牧也使眼色,让他也给梁建生喂牌。梁牧也权当没看见,专心打他的风头。

席间,袁阿姨还在八卦,就问:“牧也长得这么帅,听说还没结婚,有没有女朋友啊。”

梁建生坐他对家,就抬起头来看他。

梁牧也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女朋友没有,男朋友也没有,”说完就弹倒了一张牌,“白板。”

袁阿姨也察觉出来,就噤了声,没再说什么。

是梁建生主动把话题给岔开了:“夏天我去四姑娘山了。”

袁阿姨附和道:“你当时生着病还去爬山?哦,就是你朋友圈发的那一次吧,照片拍得真好。”

梁建生看有人捧哏,这才说:“那没有我儿子拍得好。但是他那时候忙,没法过来,”言罢还看了梁牧也一眼,“是吧。”

梁牧也早就过了曲意奉承的年纪,他没接这话,倒是问:“是跟的哪家公司。”四姑娘山虽是著名景区,可其中几座山峰也算实打实的高海拔攀登。以梁建生的水平,顶多算个驴友,不可能自己登顶。

梁建生说:“立峰探险,他们……”

梁牧也神色一凛:“立峰?”

“有个本地向导,还是很多年前杨总亲自介绍的。”梁建生还挺骄傲。

立峰探险是中国头几家商业探险公司,拉开了商业攀登时代的序幕。而杨立峰本人,更是户外登山和探险界的领军人物。除了成立了立峰探险之外,他还成立了极限体育赛事品牌巅峰体育,举办了中国第一个户外电影节,并且在多家户外运动公司控股。

立峰曾占据商业攀登探险行业近三分之一的市场份额,可杨立峰做出点起色后,商人本色尽显。一切都从利益出发,拖欠本地向导的工资,偷懒总让别的团队布牵引绳,还不对客户做好基本户外教育,他们的客人随地丢垃圾已成惯象。

当年梁牧也第一次去尼泊尔的珠峰南坡大本营,便见证了立峰的作风。他随手拍了几张立峰带队时候大本营垃圾遍地的照片,联系了大学时候认识的一个叫沈斌的独立记者,写成一篇独家报道,将其公之于众,震惊了整个户外圈。立峰甚至受到了环保总局点名批评,名誉严重受损。

两年之后,他们重整旗鼓,在尼泊尔换了名字注册后,才恢复往日的经营规模。只是,那时候多家公司已经迎头赶上。包括王南鸥就职的龙山登山探险公司。

他和杨立峰的梁子,从那时候就结下了。

梁牧也的脸色很难看,他说:“以后别跟他们了。”

梁建生也觉得莫名其妙,还进一步说:“你是听了什么小道消息吗。”

桌上有外人,梁牧也不想跟他细说:“不是。”

“杨总是挺仗义的一个人,我们很多年前认识,一起投过项目,喝过两次酒,”席间坐着他的生意合作伙伴,梁建生又有点喝高了,难免开始吹嘘,“想当初他办第一届山地电影节,你不是刚拍了那个片子,我就……”

这话说了一半,他和对面的梁牧也四目相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可为时已晚。梁牧也已经意识到了后半句,他把手里牌撂下了,盯住梁建生的眼睛,慢吞吞地问:“您什么意思。”

十年前,记录钟彦云徒手无保护攀冰的纪录片《人生如山》上映,得了首届山地电影节的新人奖。片子很小众,可他的名字在圈里面传开了。那个奖项算是他职业摄影生涯的起点。他接到好几个户外商业拍摄,自那天以后,就再也没睡过车里。不仅商拍,他的作品数次登上摄影杂志和户外相关的书籍,还成功办了个人摄影展。

他以为梁建生对他的帮助仅在于帮他找到了制片人,给他指明了方向。可他丝毫不知道,承办电影节的立峰探险和梁建生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那他这个奖怎么得的,也就不言而喻。

没人能插得上话,席间一片死寂。

梁建生也意识到了,仍嘴硬说:“片子是好片子,你只是需要推手。杨立峰再怎么样,也还是爱才惜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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