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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就是他要为他现在的选择付出代价。池羽在这一刻,终于是意识到他俩之间完了。可他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歇斯底里的能力。
他只得继续说对不起。
可刚刚转身想走,可这时候听见梁牧也在他身后轻轻说了三个字。
可惜了。
情绪这才迟缓地翻上来,池羽几乎是口不择言:“可惜什么,你又没当真。”
本来也就是一段露水情缘,开始的那一刻就写明了期限,不谈未来,也没有“以后”。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倾倒入其中。只是这次,他并没有被接住。
梁牧也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可是没说话。
他总是这么冷静。池羽两步走过去,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抵在吧台上,然后凑近前,是要吻他,似是要证明什么。
嘴唇要碰上那一刻,梁牧也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带了点力度。
身体翻转,他的后背紧紧贴住梁牧也,动作之间,白色背心被撩了上去,露出一截紧窄有力的腰。
“再做一次吧,最后一次。”池羽像是丢了魂一样。反正他的本色已经露出来了,不如就说出来自己真正想要的。
梁牧也的身体和池羽紧紧贴着。曾经多少次,他们都是这样,甚至在一模一样的吧台前面,以这个姿势……
只不过,那时候他以为的坦诚相见,还是不太坦诚。
“算了。”他放开了手。
池羽回头看着他,眼眶发红。
“你明明……”
“没意思。你走吧。”
池羽没说话。他有多少年没感受过这样的情绪,极端地陷入,无果的爱恋,还有无止境的耻辱。想说的、该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多,可这方寸空间内,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他拿起外套,转身就要走。
是梁牧也在他身后轻声说:“稍等。”
池羽这回听得非常清楚。他转过了身,等待下文。
梁牧也继续说:“还是祝你之后的比赛顺利,我知道你可以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是希望你越来越好,拿很多的冠军,滑最高的大山。”
他说得很坦然,甚至十分真诚。
池羽当然相信。他甚至又燃起点希望,开口问他:“那我们……那之后,还会再见吗?”
一码归一码。梁牧也平静地说:“好像没有必要吧。”
池羽点了点头,如他所料。他这才扭开门把手,离开了海港城2603。
等他坐在车里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些原本花时间整理好的要给梁牧也的熠川的东西,他放在了自己家里,并没有机会给出手。他怎么都没想到梁牧也会比自己早一步知道,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甚至忘记了问他是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可事已至此,他没必要再回去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两个小时之前,他还站在黑梳山顶胜券在握,如今,他却连拧车钥匙的气力都没有。从世界之巅一夜之间跌入谷底,十九岁时候他经历过一次,如今又是一次。他早就应该学会熟练应对了。
回到家以后,他才打开手机。各种社交媒体瞬间飘进来很多祝福的信息,可如今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哪怕身边一切都是假的,他努力换来的成绩是真的。可如今,成绩都好像不那么真了。
他熄灭所有的灯,却关不上通往回忆的那一道门。池羽在黑暗中不知道睁了多久的眼,抬起手机一看,梁牧也的航班应该已经起飞了。
短信、私信和邮件提示仍在闪。他定睛一看,有一封最新的,标题并不是Congrats一类的祝福语。好像是一串数字乱码。而发件人,却是梁牧也的工作邮箱。
他几乎是立刻点开来看。
标题并不是数字,而是一个坐标。27.97, 86.96。
梁牧也在邮件里面简单写了一段话:
“池羽,你说你最想滑的那座山,我找到了。没有名字,就叫他未名峰吧。这是他现在的样子。在喜马拉雅北坡,卓穷冰川旁边。可以滑降,但直升机降不了,得自己爬,需要高海拔攀登训练。最佳攀爬季节是七到八月。想去的话,联系郑成岭,他可以给你找人组团队。祝你顺利。”
底下贴了一张雪山图片,清晰度很高,上面一条条的雪脊瞩目,看起来十分熟悉。
最想滑的那座山……
那一刻,池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在黑暗里疯了一样翻箱倒柜,把三个抽屉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自己都差点被绊倒,终于是找出了池煦给特地给他从家里带过来的那本书——《进阶高山滑雪》。快十年过去了,书页被翻过太多次,书脊都折弯,可封面仍泛着光泽。
他把封面这张和梁牧也发过来的照片一比,瞬间失语。
拍摄的角度和光线略有不同,但大山的轮廓完全一致。
未名峰45度俊朗挺拔的雪脊如玉龙之鳞,洁白耀眼,神圣庄严。是他梦里的样子。它身后,是珠峰、洛子、努子等七八千米高的巍峨群峰。
它那么真,仿佛触手可及。
池羽低下了头,书页湿润而滚烫。
作者有话说:
————上半部·完————
*vitesse是“速度”的意思。
Hugo那句话的原话是“You rode big AK style lines today" 。
2019年4月初,阿拉斯加,海恩斯。
从山顶怪石处Drop In,沿着雪脊做double cork 1080,落地砸向粉雪,随后滑往第二个跳台,利用一颗歪脖树做支点做一个平转飞跃720加melon grab。横切三条雪脊,要注意流雪处理,不能挡了之后的线路。
池羽滑到山脚下,凑到主摄影师身旁看屏幕。4K高清画面里,他的身影缩小成很小的一个红点。
主摄影师是位年近五十的本地大叔,也是名滑雪爱好者,叫Mike,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可池羽仍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够好。再来。”他前一个月和Vitesse的几位签约滑手在阿拉斯加刚刚拉练一个月,他很清楚自己的最佳表现是什么样的。
Mike点点头,说:“那就再来。”
随后,他拿着对讲机,对直升机的飞行员说:“他说想再来。”
那边迅速回应说:“收到。池羽上来,我们再飞一次。”
阿拉斯加的雪山多,有不少都可以直接乘直升机飞到山顶,滑手只需滑下山的路。池羽曾经是是一步一个脚印滑大山的,经常爬升两小时只为爽滑十分钟。他非常珍惜每一次能滑无痕粉雪的机会。如今身后有了赞助商,付得起昂贵的雪地摩托和直升机,他依旧很珍惜。
之所以两天内滑了十二三趟,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满意。
池羽低头脱板,摘掉左脚固定器的时候,脚面传来一阵疼痛。寒冷是最好的镇痛剂,阿拉斯加很冷,固定器都要冻住,在雪里时间久了,他的双脚知觉也渐渐麻木。
山顶,池羽从直升机一跃而出,按下对讲机,通知地面团队准备好。
“Take 24,Drop In!”
这次,他在第一个雪脊的起跳点感觉不对。本来计划的1080,他转了两圈就提前打开身体,缓冲摔倒,保护自己。阿拉斯加的雪山都是35到40度起,放到雪场,都算黑道的陡峭程度,摔倒后根本刹不住车。
“我了个……”
Mike和向导一齐骂人。
落地以后,池羽就沿着陡坡往下滑了几十米不止。他们透过望远镜头和监视器看到池羽拍拍头盔,又在收音机里听他说我没事,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等池羽滑下山的功夫,Mike才在对讲机里说:“大本营联系一下Ada,这样下去……我真的怕他受伤。昨天就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 天气预报明天又有更强的暴风雪,他们可不能再刨一晚上的帐篷了,今晚拍完就一定要撤,这是最后的机会。
Ada,张艾达,是池羽的经纪人。池羽跟了她不到一年,两个人的合作关系算是很融洽,且分工明确。滑雪相关的事情池羽做主,代言等业务张艾达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