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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是池羽从超市买了点食材,试图给他做个早餐,却触发了烟雾警报。震天警报声中,梁牧也迫不得已才从屋里钻出来,就看到池羽赤裸着上半身,只穿一条运动短裤,一手拿着炒勺,盯着不断冒烟的锅。
“我做早饭还挺好吃的……”他还挺委屈。
“我信你,”梁牧也有点想笑又不忍,“是我家从来不开火。”
他拉过来个凳子,鼓捣两下,硬是把警报器给暴力拆下来了。锅里的鸡蛋早就糊了,池羽非要再炒一次,被梁牧也拉走,说直接出门吃。
池羽这才把手机递给他,上面有数十条未读信息,好几个未接来电:“郑哥找你,鸥哥找你,佳宁姐找你。电话都打到我手机上了。”
梁牧也洗了个澡,就叫上郑成岭和王南鸥一起出门吃饭。他还抄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样片他稍微粗剪了一下,没配乐也没加采访,纯4K高清运动镜头。可郑成岭看得大气不敢喘一口。许久,他抬起头,跟梁牧也说:“我不敢想。”
梁牧也没说话,倒是池羽解释说:“没有那么危险,我们事先都有研究……“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郑成岭的“不敢想”是指什么。他到底是年轻,有些急切地想得到反馈,便问:“郑哥觉得怎么样,还可以吗?”
郑成岭清晰地说:“我不敢想,如果你们去了慕峰,再去未名峰,这将会是怎样的一部电影。”
许久之后,他道:“前一段我得知了个消息。立峰探险不是去年投资了那个山地自行车的电影,今年有传言他们要拍翼装飞行,可是最近我又听说……”
是王南鸥接的话:“他们也要拍高山滑雪。好像是要去阿拉斯加。我也听说了。据说经费是这个……”
他把手举起来,比了个“五”。
“五百万?”梁牧也猜道。
“美金。”王南鸥说。
郑成岭摇摇头,感叹一声。
王南鸥倒是不以为然:“不就是阿拉斯加,直滑,烧油烧钱这事儿谁不会。我们池羽都玩儿过了一遍,是吧。”
池羽听到自己名字,也皱起眉。
梁牧也也有点疲倦,把手伸出来搭着池羽肩膀,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没事儿。我也不是要跟他比。这次北京的山地电影节不去都没关系。”
郑成岭张张嘴:“不是说还要全程4K电影摄像机配置……”他差点以为梁牧也对大荧幕没有执念了。前期琢磨半天设备,追求拍摄质量,难道他改主意了?
梁牧也说:“我们去班夫。参加国际山地电影节。”
他已经四十八小时没睡觉了,眼睛有点红,声音也哑哑的,可思路依然清晰:“老郑,还是在加拿大我跟钟彦云说的那句话。我不要最高,不要最快,也不要首降。我要的是实现他的梦想。”
而梦想不应该有边境线。无论国内还是国际,他只是想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池羽一路的成长。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可他只是想说给一个人听。
回家路上,池羽开车,让他在副座休息。红灯停时,手机提示收到一封邮件。特殊提示音,意味着这是重要邮件,池羽用余光瞟了一眼。
来自世界自由式滑雪联盟官方委员会,请他确认自己的生日是1996年4月23日。
“我们对之前的错误致以诚挚的歉意。您附上身份证明确认之后,我们将在网站和系统内为您更正信息。”
后车在鸣笛,池羽仍不习惯北京的路况,他戴着助听器,被这高分贝的响声吓得差点跳起来。他下意识地向右边看,梁牧也坐在他副驾,闭着眼睡得很熟。
2021年6月初,新疆,慕士塔格三号营地。
慕士塔格全名为“慕士塔格阿塔”,在柯尔克孜语中是“冰川之父”的意思。他山体庞大,终年积雪,伫立于雄奇壮丽的帕米尔高原之上。
夜色之下,月光映着稀稀疏疏十几顶帐篷。其中五顶的周围围着二十多块特制的太阳能充电板,一看就属于《拥抱地心引力》拍摄团队。
最大的一副TNF帐篷里吊着盏头灯。Vitesse Icarus雪板被倒过来,刚打过蜡的黑色板底光滑锃亮。梁牧也、王南鸥、池羽和肖梦寒四个人围坐,用雪板当茶几,正在打斗地主。
池羽早在开春的时候,就和肖梦寒说了自己的这个项目,问他愿不愿意加入。肖梦寒当场就迫不及待地答应,可他说了也并不算数。他母亲和谭佳宁又交涉两个月之久,确保项目各个方面的安全措施都做到位,最后终于同意。
梁牧也和谭佳宁一商量,又通过肖梦寒母亲,接触到他的赞助商。酷力冰饮虽然决定撤资,可肖梦寒的赞助商红牛趁虚而入,友情赞助了包括肖梦寒在内,慕峰之行所有制作组成员的食宿。作为交换,在不影响电影宣传的条件下,梁牧也同意把肖梦寒的独家镜头和红牛运动策划团队全部共享,也放开权限给他们做社交媒体上面的宣传。
梁牧也和王南鸥给他俩做了高海拔适应性训练的计划。时间所迫,最后计划缩短到十一天。这十一天内,他们在C1、C2、C3间数次往返,并拿出雪板试滑,以适应海拔和极寒大风的环境。
天气好时,池羽和肖梦寒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和动手能力,竟然在大本营附近用雪橇和铲子自己堆起来一个赛事级别的起跳坡,争相在上面做跳台动作。
两个人在X Games上算是“君生我未生”的前后辈,在悦恒不算真正比拼过,在巅峰挑战赛也没能同场竞技。这两个中国单板自由式滑雪的领军式人物在公开场合数次错过彼此,可命运自有安排,两人居然得以在七千米高的慕士塔格峰的终年积雪中比肩前行。
初到这样的高海拔,两个人走两步都喘,如今竟然能背着板子飞简易跳台。连续两天,同在大本营做适应性训练的十几号登山旅行者一听外面说池羽和梦寒穿板了,都争相从帐篷里出来,喝着热茶,看两个人交替着飞台子。
池羽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状态就是不一样。梁牧也隐匿于摄像机后,拍他检查装备,自己打蜡、调整固定器位置和松紧度,一铲子一铲子堆跳台。也拍飞起那一刻,世界旋转,帕米尔高原在他团紧的身体之下无尽地展开,露出壮阔全貌。他是在最高的地方飞行。
这两周的攀登计划非常顺利,摄影团队积攒下无数珍贵无比的电影大片一样的镜头。即使爬到了C3,遇到天气状况要推迟登顶日,也无人气馁。
只是,在等候时无事可做。这里风太大,不能再堆跳台玩儿自由式。池羽写完了一本日记,梁牧也看完了偶像盖伦·罗威尔的摄影手记。这时候,还是王南鸥经验充足,他拿出一副超轻扑克来。梁牧也手把手教池羽怎么斗地主,而池羽玩儿上了瘾,在正式登顶前夜,还要拉着他们打牌。
王南鸥这轮是地主,牌局过半,他扔出来四张小牌:“三个三带一个七。”
梁牧也立刻说:“过。”他转头看池羽,后者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扔出三个六带一张八。
C3风大,帐篷都是扎在雪里的,梁牧也打开了睡袋,示意让池羽把腿也放进去:“盖着点。”
池羽还以为他要偷看自己牌,下意识地躲闪到一角。
梁牧也无奈,搭着他膝盖说:“我不看你牌,这样暖和点。” 他大概也猜得到池羽手里窝着什么牌。
肖梦寒做了个“没眼看”的表情,趁机甩掉四张牌。梁牧也这才抛出三个A一个9。
王南鸥似乎是看出来他有牌不出,轻轻笑了一声。
池羽似乎也有点察觉,但没说什么。这局打完,帐篷外面,唐冉亭走进来,对梁牧也说:“也哥,你的电话。”
离开了大本营开始,信号覆盖不全,全体共用两部卫星电话。
“哎,来了,”梁牧也拍了拍池羽和肖梦寒的肩膀:“你俩加油,斗倒他啊。”
“斗倒了我,明儿下山我不请客了啊。”王南鸥也开玩笑。
梁牧也就笑他:“做长辈的有点儿做长辈的样啊,老王。”
最近这几天,斗地主的输家要负责在雪天挖帐篷。三天里面两天,池羽都是老末,可他的活儿都是梁牧也做的。那个人有理有据,说但凡第二天天气有一点放晴的可能,两位滑手都要保留体力明天滑降。玩笑归玩笑,到头来,无论谁输谁赢,都是他 和王南鸥在外面清理帐篷。
王南鸥立刻回:“我是长辈,你是啥啊?”
池羽也跟着笑得没心没肺,梁牧也就拉过他,单独对着他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