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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雨,指的就是腐水天魔,在它强盛时,曾化作一场雨下在人间,每个被雨水沾到的妖怪,最后都不幸地穿了肠胃,只有少数几个活了下来。

琵琶,说的就是琵琶天魔,它初次降临人间就是一场比白鼓天魔更大的浩劫,据说它当场弹奏,方圆百里的人都能听见,离得近的人当场就死了,离得远的人虽未立刻死去,也马上寻了短见!

因为琵琶天魔的乐声,会催生一个人的死志,使人自杀!

苏折顿时头大,心想这难道是修仙版黑色星期五不成?

但这至多能影响凡人,还能影响妖官不成?

陈小睡咬牙:“这与修为无关,有时修为越高的人,反而越容易着它的道,你只要听了琵琶声,就有一定概率会……”

苏折笑道:“一定概率就一定概率,我不是那么容易就中奖的,放心吧。”

说完,他不等陈小睡再说一二,直接就把黑光放在了自己的耳朵里,一放下耳,顿时觉得耳内一阵阴凉森冷,好像里面住了一位空调精似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个度,与其它温热的部分形成了天与地的对比。

陈小睡只拍了拍他的肩,嘱咐他躲在至少两条街道外,就转身走进一个棺材铺子,竟从里面翻了个新鲜的楠木棺材,自己躺了进去。

不过一会儿,他就打起了呼噜。

惊天动地、无处不在,能把最响亮的白鼓天魔也拉入沉睡的魔性呼噜声!

苏折在两条街道外的一张木头椅子上坐了下来,骤然听得呼噜声,果然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沉重睡意,那睡意如浩浩荡荡的山崩地水似的,冲挎着他的防线,若奔雷乱走,似雪卷云巅,就在他支撑不住时,耳道内忽的响起了一种空灵而美妙的琵琶声。

那音调冷冷清清,如漱玉击弦,飘飘零零,似碎珠投地,上下起伏勾连,竟然能帮他抵挡得住这股强烈的睡意攻击!

有效了!

琵琶天魔果然能克制小睡的睡意!

可这音调一转再挪,忽的牵动了许多暗处的隐伤,像是把过去的痛苦都一个疤痕一个疤痕地挑开,把已经平息下去的悲哀又一个个地翻上来,使苏折一时之间竟冒出了莫名阴郁的想法。

为什么偏偏是他,要穿越到这个诡异而又荒诞的世界?

明明是个修仙的世界,却有这些阴森可怖的天魔,有这些根本规避不了的杀人法则,这算什么道理?

为什么他要成为这么一个妖官,四处奔波,却孤独一身,连一个简简单单的家都回不来,只能在梦里见到?

为什么不能回家?

为什么不能见到爸爸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继续活下去!

不知不觉间,愤怒夹杂阴郁,打得他的脸颊苍白彷徨如死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沉浸在这些想法的时候,他的手居然已经摸到了腕部的金线天魔。

金线的特性是【切割】。

脑袋没了没事,心脏破了也死不了,可如果用它来切割妖丹,会怎样?

会不会就能回家了?

就在他刚有这样离奇的想法的时候,两种声音忽然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你这个白痴!蠢货!你到底在做什么!”

第一道,是一个饱含惊怒惧怕的年轻男声,使苏折蓦然惊醒,放下了金线。

这,这是魔尊的声音!?

魔尊怎么能直接在他心里说的!?

“小苏!稳定心神,不要被琵琶蛊惑!”

第二道,却是一个温定有力的老年男声,使苏折越发茫然,而后逐渐清醒。

这,这又是谁在说话!?这个声音怎么听得这么熟悉,可他完全不记得啊?

因为这两句心声,一年轻一老道,一熟悉一陌生,一安全一危险。

这立刻让他明白——此刻没有发呆的奢侈,他必须迅速做出回应!

他屏住嘈杂思绪,凝神、静气,在心中问了一句。

“您一直在听我悄悄话对么?”

果不其然,一阵冷哼在他的脑袋中响起。

这声音既富具磁性,又厉得像冰渣子里捞出来的话刀子,不是魔尊还能是谁?

“你胆子倒越来越大,本尊叫你不要碰天魔不要碰天魔,你全当耳旁风了!”

他无奈地揉耳朵道:“这不是因为我要帮小睡么?又不是故意。”

“狡辩!你还不是故意?他落在那些人手里不过受些折磨,何须你拼命?”

呼噜声和琵琶响都在逐渐减弱,苏折便强顶着睡意,在心里对着魔尊道:“您如今是这么说,可我若真视而不见,您必定觉得我心冷虚伪,会比现在更失望。”

对面传来一阵冷哼,仍是怒意未曾消。

“你倒了解本尊,你若真袖手旁观,我确实要瞧你不起。肯为同伴拼命,虽说直莽,但怎么也算是妖族中的好汉。只是你私自碰天魔,以为我会放过你么!”

“好了好了,呼噜声和琵琶响快停了,我马上要行动了,您别骂了别骂了……”

“本尊还没骂完呢,就骂!就骂!”

这一道道怒声叱言,苏折几乎能想象到魔尊在另一边气得叉腰顿足、银牙乱咬的狠状。他干脆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行,您越骂我越清醒,来吧。”

那边重重哼了一声,忽话锋一转,这回倒是没了怒声,却换了质疑。

“方才除了我之外,还有第二道男声在提醒你。那人是谁?说了什么?”

苏折蹙眉、揉耳,似有许多疑惑的样子。

但他随即收敛不成形的心思,故意试探道:“那人提醒我稳定心神,勿要被蛊惑,但我从未听过这声音……难道他不是魔尊派来的么?”

“本尊提醒人何须用别人?你当真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我真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记得?”

知道和记得?这有什么分别?

苏折面色一沉,神态阴阳道:“您若不信我,也不必差遣我去拼命了,回去以后您就把我这妖官撤了,把我的妖骨折了给您做个椅子,再把妖皮扒下来给您做个腰带,最后再把我这妖脑子拿出来翻记忆翻个遍,再煮熟了给您做个菜,咱们都清静了。”

这一番猝然反击,那边似乎有些愣住,道:“混账小子!我还未曾和你真恼,你倒和我恼起来了?”

苏折却是沉默。

眼神更是郁郁忿忿,盛着被质疑的恼,端着被监听的怒,仿佛魔尊真能看见这神情似的。

所谓的柔中带刚,是七分柔和三分刚正,而不是九分都是讨好只剩一分刚毅。苏折身为四大妖官之一,这番拼了老命,却还要被监听心思,被疑心不忠,这若是还不恼,那尊严和骨气都别要了,把脸皮埋这儿得了。

那边久等不到回应,似乎有些心虚,又有些下不了台阶,只半叱半哄道:

“你这不识好歹的蠢厮,我若真心疑你,何须当面问你,你和我恼什么恼?”

苏折淡淡道:“您可是魔尊,我怎么敢恼您啊?”

那边话声一窒,只好语气更软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眼下呼噜声快停歇了,你把‘琵琶天魔’从耳道里拿出来,再不许往体内塞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你该做的事儿!”

苏折松了口气,听得呼噜声渐渐弱了,立刻从耳道里把那“琵琶天魔”取了出来,眼看着琵琶天魔在他眼前从一团黑光渐渐放大和展开,就要奏响新的杀人乐曲时,他忽的腕部一抬,就把那金线天魔甩到了这玉石白骨琵琶上!

金线一旦蹿上,便如灵蛇摆尾、神龙吐息!

它竟然能悬浮在这琵琶玉身之上,自己绕了自己好几圈,还在半空打了个死结,似是束缚住了一双透明无形的手。

这一束缚,那诡异华美的白骨玉石琵琶当即不再放大了,一根根莹如鲛丝的琴弦在微颤、乱抖,却奏不出完音整律!

“金线天魔”,原本是一条具有【切割】特性的灵线。

可自从吞噬了部分灵网天魔,它就继承了灵网天魔【束缚】的特性!

“琵琶天魔”刚苏醒,自然想吞了金线,金线天魔才得自由,自然也想吞了它。

倘若金线败了,会沦为琵琶天魔上的一道新的琵琶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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