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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看不惯仙门的规矩,许多人不喜仙门的拘束,但你应忍得住,盗天宗的拘束规则也不少,但你对魔尊都能如此忠诚,你不会是那种无缘无故背叛仙门的人。”

小人偶苦笑了一声:“你这么爱刨根究底,难道上辈子是个人类的捕快么?”

提起上辈子,苏折忽然沉默下来。

像一块儿巨木被难言的悲伤劈成了两半。

小人偶似乎也知道对方有些过去,只转过头,继续道:“我叛出仙门,不是因为他们苛待了我,也并非因为受不惯拘束,这世上哪个门派没有些规矩拘束?”

“是因为我在做人的时候,曾经有个妖族的朋友,我们十分投缘,不介意种族不同,彼此谈天说地、比剑约棋,无所不乐。”

“而他们有一日发现了。“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没对我做什么,他们只是借我的名义,把他约到了旧日见面的地方。”

“……然后杀了他。”

“所以你若要问,我叛出仙门的理由。”小人偶的声音有些虚弱与难受,“那是因为当我发现我朋友那具……被剥了皮、拆了骨的尸体时,我崩溃了,我激怒到受不了,我难受到想杀人!”

“所以我就把那些参与谋杀我朋友的师兄和师叔,全给杀了!”

第26章 梦境再见你

慕容偶的小人偶说得很慢,每一声每一口似乎要把这些年难以言说的痛苦内疚与屈辱都一并迸发出来,在他诡异的木化身躯上,竟有沉缓的颤抖动作。

但也因此,苏折逐渐从他断续的讲述中,拼凑出了一个近乎完整的故事。

原来慕容偶叛出仙门之后,一共有七波人来追杀过他。

第一波,仅仅是门派的师兄弟。

被他杀退了、打怕了。

然后第二波,来了更多的弟子。

也同样被他给打杀回去、杀得血海滔滔、尸山道道!

第三波,眼见他杀名横起,竟渐渐有了不同门派更高阶的剑仙下来围剿他。

他终于不能再硬拼、胡打,只能一门心思地躲出围剿圈,靠着许多三教九流的朋友帮忙,也撑过了第四波第五波。

第六波,极为凶险但还是有一线生机,因为从这一波开始,陆陆续续有许多别的道宗的弟子来围剿他,因为慕容偶的接连逃脱,已经成为仙门的一大丑闻、一种耻辱,当一件事联系到了体面,就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了。

但他还是逃了过去,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这次以后,他在乡下躲藏了几年,自以为已经安稳时。

就迎来了第七波。

第七波,来的其实只是一个人。

但这是一位极为罕见的“咒仙”!

“咒仙”,是“符仙”一道的变种,可以符箓篡改人体的运转规则,以达到类似于诅咒的效果。

这位“咒仙”当时就对慕容偶身上的灵气运转进行了篡改,使他只要一呼吸,血肉骨骼就会开始慢慢融化。

这就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这种无解的篡改终于杀死了慕容偶,使他的内脏在很短的时间内融化为一滩晶莹的血水,骨骼则化为血水里透明的一层膜,血管更是消失无踪了。

昔年赫赫有名、英俊潇洒的一个剑仙,此刻就只剩下一层皮黏连在血水上!

如此诡异凄惨、尸骨无存,可又为之奈何!?

当慕容偶的元神就要回归高天时,魔尊忽然出现,把慕容偶的元神捡了回去,给了他别的身子。

可是,“咒仙”的篡改是与魂魄相连的,换了别的血肉身子,骨骼内脏也会融化成一滩血水。

魔尊只好将他的元神放在一个小人偶里,又这慕容偶的皮给捡了回去,往皮囊里塞了人偶,灌输了一阵又一阵的灵性之风,终于做出了一个充满了气的活人偶。

但他如今身上,也只有外面的一层皮还是自己的了。

没有骨骼支撑,没有血肉相伴,只有一群群诡异阴森的小人偶与他作伴,那么这样的活法,到底是幸运,还是诡异?

苏折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沉默,脸上的阴郁像一片悲哀的云,遮掩了许多死里逃生后的喜悦与兴奋。

可是当他抬眼看向慕容偶的时候,却发现小人偶向他摆摆手,然后就钻了回去,姿态仿佛是有些轻松的,似乎诉说完毕苦与痛,那些就都是虚幻的片段和透明的过去了,就不必影响他如今的色彩与形态了。

诉说不会让他更痛苦。

只是一种释然与安心。

苏折忽然动了下眼睫,一瞬间想到了许许多多关于老大的传闻,可总觉得有什么从耳边流淌了过去,过滤了传闻,他就再也不觉得慕容偶是诡异的了。

一个能为朋友一怒拔剑、叛出师门,最后只是反击杀人,从未杀过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他无知觉地笑了一笑,弯下腰,把之前收集起来的小人偶都放了下来,几十个小东西陆陆续续地有了动作,爬身子地爬身子,搭梯子地搭梯子,抱脸蛋的抱脸蛋,一个个都帮着慕容偶把剑收了起来,顺便把胸口的线又缝合了回去,把脸部的木化给均匀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木化被均匀地转移到十几个小人偶身上后,慕容偶的脸上终于又重新出现了五官与表情。

他松了口气,目光有些复杂地把小人偶一个个放进自己的胸口,然后抬头看了看苏折,沉默片刻,来了一句。

“老四,我们走吧。”

苏折点点头,但却忽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你说我们这回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阻了天魔,又救了全城,总得留下点什么吧?”

慕容偶不以为然:“留下什么?难道在柱子上刻下‘两大妖官到此一游’的字样么?”

“那也太俗了。”苏折笑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能放的小人偶都放出来,交给我。”

慕容偶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似打量、如怀疑。

可半晌后,他还是照做了。

不多久,人们意识到没有更多的木人天魔出现时,有些胆大的,也不管那些木化的恐惧中,渐渐从躲藏的屋檐下、巷子里、胡同口走了出来,汇聚到了街上,一个个在找寻熟悉的面孔,找寻不着亲友,便被惊恐与悲伤攥了声,观察起了街上那些焦黑木人的身材,也有些幸存者们交流起刚才的绝望恐怖,又议起了忽然出现的巨大金瞳、遥遥想起那黄金色瞳孔的诡异与神圣,不禁疑惑起,这到底是何方神仙?

惊叫、悲叹、哭喊,与议论声重重叠叠成了饱满与丰富的哀乐,就在所有人陷入各种情绪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大家在惊恐中抬头看向天空,却忽然怔住。

一只双翅展开长约三十尺、如一座小山坡那么大的黑色巨鸟,竟缓缓地从他们的头顶盘旋而过!

无数根黑如浓漆的羽毛,密密匝匝地贴满脊背、双翅、尾部,如流金泻银一般闪着绮丽壮美的金属光芒,而在那巨大翅膀的尖端,夹杂金色露珠般的微小光粒,像一条金河宝带镶嵌于羽端,折射出亿兆的炫目神芒!

那大鸟的眼瞳,更如千万颗南海的宝珠一般闪耀!像是两颗巨大的金色星星似的镶嵌在黑色的鸟首之上,时不时地还喷出一些或亮红或泛白的火焰!

一群人先是被这神圣而壮美的巨型大鸟所镇住,可当看见那双喷火的金色眼瞳时,忽然醒悟过来,有些人开始高声喊起:“是金瞳!就是刚刚喷出火焰的巨大金瞳!”

有些人激动地要跪拜下来,有些人双手合十不住念祷,还有些眼睛更尖的人注意到,那巨鸟的翅膀上,好像还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东西。

是人偶。

几百个造型阴森、发型诡异的小人偶,稳稳地站在这巨翅之上,却是蹦蹦跳跳,一派乘风而起、欢欣鼓舞的样子!

一只巨鸟配几百个人偶,算怎么回事儿?

很多人在无比的困惑与震惊中目送着这一异象的出现与远去,只有少数的八个人,他们从祥山客栈里走出那一瞬就知道,如今看见,更加激动地挥手示意,到处传诵——这是魔尊麾下的两大妖官!他们阻了天魔、救了全城!

在这之后,金宵城里甚至出现了一种罕见的“人偶热”、“黑鸟热”、“眼瞳热”,说的是找造型奇异的鸟像与人偶像回家供奉起来,当做供偶仙与鸟仙!有些人甚至塑了大眼珠子的金身,当做一种“眼仙”来拜,这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苏折这次成功带回了三大妖官,心里倒是安定不少,生死险境来回了三次,明日开个小小的会议又怎样呢?

不就是抓细作么?大家一起想法子。

不就是找出那个提醒他当心琵琶天魔的老头么?在脑海里翻一翻嘛。

他送走了慕容偶,就跑去自己的小屋里,往草堆上一躺,沉沉睡意就来了。

一入睡,果然又来到了梦境。

苏折一睁眼,周围的现代家居带着熟悉的温馨气息扑面而来,直接把他砸得眼眶有些发热,鼻腔亦有些发酸,脚下走得一深一浅、一轻一重,像摇摆的树枝似的摇到了客厅,他却猛然瞥见,沙发上的一个白色人影。

一个白胡子白道服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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