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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忽然止骂。
像被什么人的痛苦拿捏住了心软。
他二话不说,直接跳到垂头丧气的巨鸟身边,伸手抚上那斑驳丑陋、还冒着血气儿的断翅。
眼中厉色一掠,如雷电的顿闪。
指尖轻颤一翻,似杀意的凝聚!
半晌,他咬牙、冷声、话如出弦箭。
“本尊要看翅膀,你就现出原型翅膀?你这哪儿是遵命!”
“分明借机泄愤,还敢拆了本尊的宫殿!谁给你的胆儿?”
苏折低下鸟首,忽的无奈而虚弱地来了一句。
“行幽,我疼啊。”
魔尊一愣,心脏似猛地一紧缩。
“我养了整整十年,养的漂亮翅膀就这样断落了,我眼睛疼,伤口也疼,你既然都看到这丑翅膀了,那就想想法,让我的羽毛快快长回来吧。”
既然都被玩弄了,被调戏了。
那总不能被白白玩啊。
总得要更多的好处才能走啊!
“好处你个头!”魔尊眉头爆出一条扭动的筋,冷声怒问,“我是给了你几分喜欢,你就真当本尊可容你任性妄为了?”
苏折沉默不语,似微微紧缩了几分翅膀,魔尊却忽然扭住翅膀尖,一腔蓬勃的怒,喷蹿的火,忽的就止在几根断羽上。
“只是这一次,本尊暂不计较你的任性。”
“毕竟这么丑的金乌翅膀,我也看不惯!”
说完,他招来了几个怕得话都说不稳的妖兵,又寻了一些刚刚恢复过神智的妖将,让这些人离开残缺的墨极殿,去迅速传召孟光摇与慕容偶过来,又使唤他们搬来了一只巨大的白骨打造的画笔,一道墨琉璃所制的宝盆。
不多久,孟光摇来报道,惊懵呆愣地看着这破了个大洞的墨极殿,懵了足足半晌,才晓得把自己的一道血瓶献上。
又一会儿,慕容偶前来,皱着大眉瞧着魔尊骑在翅膀上的姿态,显得脑中塞满了许多奇怪糟糕的想法,但很快,他就把自己的一把妖鳞剑给献上。
血瓶凑齐,妖鳞剑有了,这下连苏折自己都有些好奇了。
魔尊怎么会有画笔?
还会有这宝盆?
他打算如何恢复这些断失的羽毛?
魔尊取过那白骨巨笔,随意却自信道:“本尊已经几百年没作画了,你且看好了!”
说罢,他取过了苏折用过的那个“六耳罗汉猫仙碗”,豪气万千地往地上一砸,竟凭空砸出一道瓷片来,看得苏折心头都一颤!
魔尊却毫不在意地拿了这带有仙气的瓷片,捏碎成齑粉,抛洒到宝盆中,混上清水与孟光摇的血,搅拌均匀后,再用白骨的笔蘸了一蘸。
然后他忽然取回了这笔,在苏折的断翅上画了几番。
几笔之下,一片片沾惹了瓷片的白羽就这么画成了!
一等线条勾勒成,羽毛竟然就直接立了起来!
不止是栩栩如生、而是直接活了过来!
苏折一愣。
魔尊居然也能把画作变成现实?
等等,这不是画轴山的高阶画仙才会的法术么!?
魔尊以一声冷笑打断他的思绪,忽的凭空招来那把邪气凛然的妖鳞剑,然后凭空一捏,竟生生从剑身上抠下了几片妖龙的鳞片!
一旁的慕容偶看得目瞪口呆,连沉浸在思绪中的苏折也惊住了。
魔尊又把这鳞片在掌心捣碎、依样倒回到宝盆里搅拌均匀,再取笔蘸上一道鳞血,在苏折的断翅上又是大挥大洒着这灵性颜料,勾勒出更多的羽毛!
片刻之后,一些沾惹着龙鳞粉末的妖异青羽毛在翅膀上立了起来!
魔尊又是依法炮制。
这回直接摔碎了已经缩得不能再缩的“缩身葫芦”!
然后取了琉璃片作粉末,在苏折的断翅上又画出了晶莹的紫羽毛!
一来二去,画笔纷纷。
苏折身上竟多出了各种异色异息的羽毛!
有些妖异闪光,有些仙气翩翩,有些灵力中和温定。
形态颜色上没有一处是相同的,可相同的却是一点——它们全是魔尊拆了各种法宝的零件后,画出来的灵羽!
目瞪口呆的不止是慕容偶和孟光摇,也加了苏折本人。
而魔尊有些嫌弃地看向他们,以一种熟悉的方式搁下画笔:“区区仙法,你以为本尊不会么?”
可是连徐云麒都画不成这样的,魔尊怎么会,怎么会?
苏折猛然惊醒,似乎意识到了一种极为可怕和匪夷所思的可能性。
几百年来一直没有人能猜算得到魔尊的本体,有些人认为他是大妖血脉,有些人认为他是本土魔族,甚至有些人认为他是以人身直接入的魔道。
可是魔尊他……他难道……
曾经是得了道的画仙吗!?
魔尊气得直接一个手指敲在了苏折的脑袋上:“胡言乱语!”
“你说本尊曾经是画轴山那群画仙?”
“放屁!本尊算得上是他们的祖宗!”
而是拍了拍翅膀,想要让他试着飞。
苏折缩小一圈儿,从一只巨大而不均衡的怪鸟成为了一只相貌奇异的小乌鸦,闪着一半乌黑带金的翅膀,一半七彩灼灼的神光,感觉自己像得到了一个崭新的皮肤似的,昂首一飞,飞出了新的威风与气势。
在场中人,孟光摇瞧得一脸奇异与羡慕,甚至出了几分人类瞧见极美的小动物时才会产生的怜爱之心,他竟想伸手摸那精光璀璨的羽毛,却被魔尊冷眼一瞪,他给吓得缩回去了。
魔尊接着看向苏折,观赏苏折,一边赏析一边用大拇指揉了揉白骨画笔,脸上亮光均匀分布,似兴致大起。
他妙然一笑,摊开掌心。
似想让小乌鸦就这么飞到掌心,让他细细抚摸、把玩,就如同盼着鸟儿归家似的。
可是苏折兴奋地抖落着羽毛,似完全沉浸于这新的皮肤与相貌,哪儿就想回家呢?
一根根晶莹明透、精光绝朗,都是用各色法宝零件与生物碎片画成的新羽毛,灵气妖气诡气在他的翅膀尖端混杂成一片气海汪洋,七种色彩在左边翅膀一闪二跃,如切工细腻的碎玉混了明海中的流珠。
这种层次鲜明的类似糖果般的七彩,简直像曾经流行的玛丽苏色一样!
他正这么想,发现魔尊举着掌心在那儿等着他过去,脸色已显出一些不耐烦。
行幽一向不喜欢等待太久。
太久未到的抚摸就成了空。
苏折赶紧在空中转了个圈儿,甩了几个姿势特技,螺旋前进到了魔尊身边。
却不肯落在掌心。
而是停在了肩膀。
原因很简单。
掌心是任人把玩的地方,停在那儿就真成了金丝雀般的宠物鸟了,不尊重。
肩膀是并肩停靠的地方,停在那儿才有一些平起平坐、共看共望的意味在。
他如此一停,魔尊倒是眉头微微一蹙。
二话不说迅速一伸手,结结实实地揉摸了一把肩上的乌鸦。
这次苏折没有躲开。
见好就收。
已经收了人家画出来的羽毛,又连屋顶都给撑破了,如今若再躲,只怕他得恼。
魔尊这脾性又爆又阴,就和炭烤辣椒冰淇淋似的,他小恼是热火朝天的骂骂咧咧,大恼便是阴恻恻冷飕飕,不知要使出多少让人发凉的手段。
魔尊淡淡睨他一眼,苏折一惊,他一双手又极柔和而带有玩赏意味儿的扭了扭他的翅膀尖,又动作轻而慢地揉了揉他的羽毛,最后揪了揪他的小爪子,一双手摸遍了乌鸦的上下,把苏折都有些摸得发了毛、生了窘,他才收手,笑容凉而厉,又发了得意。
而苏折展了展翅膀,自己左看右看,觉得这左边什么颜色都有,右边除了黑却什么颜色都无,虽然都挺好看的,但是不是有点不对称?有那么点儿违和?
魔尊只是唇角一勾:“这只不过是暂时的,你可以用自身的灵火去炼制炙烤它,慢慢就能让所有的羽毛都染上黑色了。”
说完,他又评论道:“不过,本尊觉得你还是这般花里胡哨的漂亮一些。”
孟光摇也笑道:“我也觉得好看!颜色越多越好看!”
光光就算了,魔尊的画技这般高超,审美怎么这般追求花哨?土得和城乡结合部小店里的海报似的?
“你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道戳破心意的冷话撂下来。
虽然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行幽的敏锐直觉告诉他——多半不是什么好词。
苏折倒是不紧不慢,低头轻轻啄了啄魔尊的小臂,蜻蜓点水一般地赔了个小罪。
可魔尊不为所动。
他整个人犹如冷意与傲慢凝结成的雕像。
以苏折的猜测,行幽其实未必喜欢这般高度饱和的羽毛色彩,可若是他自己画的那即便是丑也得是美的,若是他精心投入的画作那就算堆砌了颜色那也得是亮美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