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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所有的裂缝忽然都射出强烈的刺光来。

而且比方才还强盛百倍、千倍,堪称亿兆强光!

全都照拂在了魔尊一人身上!

刹那间,魔尊面上微露痛苦。

他身上的黑气也不断地凝缩!

原来他的手掌可以聚光,因为那一处本就没有封印什么怕光的天魔。

可他的身躯之上别的部位,却有几只天魔是惧怕阳光、恐火怕焰,越靠近越痛苦!

因此光线被苏折在空间裂缝里无限放大后独自照过来,就像是照出了体内天魔的难受似的,魔尊冷哼一声,登时又掌心一抓,五指一拢。

远处山间笼罩的云与雾,忽然就消失了!

被偷转到了魔尊的掌心!

他偷云转雾,顿时掩了光芒的强度,原本的亿兆聚光灯一下子成了被云层重重遮掩的弱光,他自己也纵身一蹿,像回到老家似的回到了云雾的怀抱,正如老虎奔山、小鹿奔林,谁又能从这云雾中找得出他?

旁人是不行。

苏折就可以。

就在方才云雾遮光的瞬间,他已祭出大量三昧琉璃真火,从中烧出了一道罕见而透明的“时域之火”!

他忽的,从身上拔出了最坚硬的一群金乌羽!

几根“六耳猫仙碗”的碎片所绘制的羽毛。

几根“妖鳞魔剑”的鳞片渣滓所画的羽毛。

几根“紫琉璃葫芦”的残渣所绘制的羽毛。

他拿出这一群羽毛,然后居然统统扔进了这不稳定的火焰烧出的缝隙里!

忽然,那不稳定的缝隙像是吃撑了似的越涨越大,竟吐出了一只带残缺图案的瓷碗碎片,一道坚硬无比却带着强大妖气的逆鳞断剑,还有一些紫琉璃葫芦的破碎残渣。

“时域之火”可以把一切带有法宝性质的物体还原成未来态,或过去态。

他直把羽毛扔进去,虽未成功拿到葫芦碎片,却拿到了成功的瓷碗碎片与逆鳞断剑。

苏折手掌轻轻一扣瓷碗碎片,碗中登时幻化出一只缺了腿脚的残猫幻影。

可这道幻影却足够坚强地扑向了魔尊,用残肢断爪也要挠上对方!

魔尊冷笑一声:“区区幻影,也敢来扑杀本尊?”

他登时拂袖,收走幻影!

却忽的一愣。

原来就在他分神的一瞬间,苏折已经逃进一道黑色缝隙,又成功闪现在了他身后,竟直接拿了那把带有逆鳞的断剑残片,在魔尊身上用力一割!

竟然成功地割下了一片袖角、外加几滴猩红带黑的残血!

苏折割完,也是一愣。

带有妖龙逆鳞的残片,竟然真能伤到魔尊!

而且轻易一划,就直接割破了他那吞云吐雾的掌心。

且这么一划似乎是破坏了什么原有的灵力防御,魔尊的掌心内部似有一些诡异无比的肉芽跟着黑雾重重蠕动,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

苏折登时不管其他,只是惊惧无比地上前,想要以火焰逼退这逃逸的天魔。

魔尊却随意一翻袖,遮盖住破损的左掌掌心,右掌却瞬间翻出,直接攥住了苏折的咽喉,把他整个人直接一只手举上了高空,而苏折只觉被这一只手掌攥住,就像是三魂七魄都被一群天魔给狠狠攥住,全身都不住战栗起来!

他被攥得重重咳嗽几声,声音嘶哑地一字一说,却是含笑的。

“就算……我在你手里,我也伤到了你……终究,是我赢了……!”

他在逆境中依然笑得开心、猖狂,而魔尊即便攥着他,手上骨节涨得咔咔作响,却始终不肯用上死力,只是脸上面肌颤动,像无穷尽的愤怒与悲哀忽然涌上,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本尊一笔一划,亲手给你画的羽毛,你竟然就在刚才……统统给拔了!你还用我亲自教你的‘时域之火’来还原它们,你倒没用完整法宝,可是你用了我给你的法宝碎片来对付我……”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抹掉我给予你的痕迹……你就这么厌恶我给你的一切吗!?”

苏折即便被攥着,也是努力地从破损的咽喉中说着一句句断续的话。

“你这十年来教我的法术,我还不了……便还你一身新画的羽毛,不行么……”

魔尊瞪着苏折,攥住他咽喉的手掌居然在不住地颤抖。

像是一生的快意与轻盈,此刻都要葬送在这五指之间。

“羽毛可以还,法宝可以给……那么你欠我的恩,欠我的情,你要如何还?要如何给!”

苏折沉默片刻,闭上眼。

他给不了。

他根本也还不了。

十年的恩情宠爱。

十年的信任倚重。

纵使他有一千张能说会道的嘴,他此刻也一句都说不出。

恩情是真的,想逃是真的。

关心是不假,背叛也不假。

千言万语到最后,大概也只剩下了这么萧索荒凉的一句话。

“请你信守承诺吧……”

杀了我,便不再去追究别人了吧。

没了我,便不要再去怨恨他们了。

魔尊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忽然,像是有什么未知的风云在心底翻涌似的,他竟直接放了苏折下来,一双手从他细秀的脖颈处流连片刻,挪移到了他的头顶。

苏折刚刚揉了揉咽喉,此刻却被他的动作所惊住。

“到了这一刻,你为何还不杀我?”

魔尊却看向他:“方才那生死一刻,你为何还顾忌着本尊体内的天魔,还要上前来?”

苏折忽然说不出话。

魔尊凝神看他:“明明当你不记得梦里情形的时候,你是忠于我的,你是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不是么?”

苏折陡然沉默。

这并非是假话。

他叹了口气,只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魔尊忽的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看他。

“当然有用,非常有用。”

说完,他抚了苏折头顶,就好像是从前抚摸自己心爱的小乌鸦一样,指尖渐渐从头顶挪到了苏折的眉心,轻轻揉了揉他蹙着的眉与隆起的眉骨,动作明明柔和,又深含着占有欲。

仿佛是,不容任何人染指自己的心爱之物。

这种抚摸,忽然让苏折感觉出了不对劲。

“行幽?”

魔尊笑道:“既然你不记得自己是细作的时候,可以一心一意地与我在一起,那只要我把你关于白源的一切记忆全部抹去,你我不就能回到从前了么?”

苏折一惊。

猛地懵住。

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攥住了,整个人僵硬得像是一种冰作的雕与泥作的塑。

而魔尊就像是在痛苦绝境中找到了一个万全的法子,语气竟透出些诡异的轻松与快乐。

“白源抹去了你的记忆至少二十多次,你都答应他那么多次了,为何不能让我做一次?”

“只要你不记得他们,你就可以继续做我的副宗主,统领万妖、号令全门,即便那时我再杀了白源,灭了整个星月道,对你来说也不过是死了几个陌生人,不是么?苏副宗主?”

这下就连向来能言善辩的苏折,也是呆脸楞神了好一会儿,才晓得要说话。

“到了这一时一刻,你已经知道我是叛徒了,还希望我做你的副宗主?”

魔尊笑道:“就凭你方才不顾生死想帮我逼退掌中天魔,这个位置你不做,谁来啊?”

苏折心中酸楚难当,难得多了几分暖。

却也不得不,在此刻泼上一大盆冷水。

“可就算你能抹去这部分记忆,你能抹去我想回家的心么?”

“你……会容许我回家么?”

魔尊的手指忽的顿住。

苏折说的话并没有错。

只要他还是想回家,他就一定还会搜集各种破开天壁、开启“天穹星洞”的门路。

只是不会去依靠星仙,也不会再让魔尊有所察觉了。

单独抹去白源师徒的记忆,并不能带来本质上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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