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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打开后,出来的不是仙风道骨的白源真人。
而是行幽。
他目光随意。
而又惬意。
他在苏折的梦境里就好像在自己的梦境里。
他走过来,也只是随便扫了沙发上苏折,然后看向了如临大敌的紫晏,唇角勾起了一丝毫无感情、犹如木偶般的笑。
是杀气!
苏折看着眼前的行幽,再看向目光冰冷含恨的紫晏。
一魔头一星仙,对彼此都含着沉默无声的厉烈杀气!
大起大落间,他只觉全身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要凉透了!
第93章 修罗场
紫晏与行幽同处一个梦境,分站两边,宛如两座巨大而不可靠近的神像,一个严阵以待冷眸如星,一个阴气深沉杀气勃发。
他们谁都没说话。
可谁也没有后退。
如此僵持如此立,倒叫苏折内心如火煎油烫,心口扑扑乱跳着出了一阵阵擂鼓声,宛如雷击,又似电走。
这下怎么办?
魔尊怎么能够不经试探,直接闯入到他的梦里来的!?
而且还窥见了他与紫晏正在一块儿,这下怎收得了场?
眼看行幽面色愈发显出阴霾,苏折几乎觉得周身有一股极难形容的威压如深海的气浪一般扩散开来,直接压在他胸口、四肢,倒叫他想喘气也喘不出一口正常健康的气。
他二人不说话,行幽先是撂下一丝冷笑,连声音都似钢刀磨在铁器上:“怎么,被我逮到,便不敢说话了?”
苏折只觉得头皮一麻,紫晏冷声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这魔头,强掠下属,威逼恩人,倒还觉得光明正大么?”
行幽笑道:“恩人?”
紫晏冷冷道:“当初你陷入天魔复苏,身上数十只天魔都在啃噬你的内脏精元,我和老师都想靠近封印你,若不是苏折一意逼着我们远离,若不是他豁出性命替你稳住天魔,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儿逞强耍狠?”
“他当初就肯为了你放弃原则,抛下一切,如今更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要来这狗屁画轴山当什么细作,演什么猴戏,他陷在那么多画仙的包围中,你也不关心他是否会暴露身份,如今只是与我分析一两句,你就坐不住了?”
“你若真是这么关心他的话……那就别让他到这危险重重的画轴山来啊!”
苏折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想象不出这是呆板倔强的紫晏能说出的话。
但他这么头头是道地一说,摆明了是把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让行幽不要怪罪苏折了。
而行幽瞧他如此强辩,也是目光微微一闪,笑道:“你这小子,倒也没完全辜负他对你的维护。”
他继续看向苏折,道:“他的遗言说完了,那你呢?”
“遗言”二字说得苏折手脚冰凉,他赶紧拱手作揖道:“他说话就是这般不中听,连自家老师都能顶撞的,你莫要与他计较。”
行幽笑容已消失:“我与他计较?你看看他说的那些话,分明是他们师徒与本尊计较!”
他指着这气鼓鼓的紫晏,目光冰冷道:“我多年来一力栽培苏折,看他历劫瞧他收服天魔,他这十年来数次遇险濒死,你可有一次主动出手?”
紫晏眉头微微一皱,似被说中痛处,一时之间竟做不得声。
行幽冷冷道:“你不出手,你老师也没出手,那救他护他这么多年的是谁?”
紫晏气势微微一弱,但还是老实板正道:“……是魔尊。”
“他耗尽心力修炼盗仙一道,本可一心一意跟我做个副宗主,可你那老师,不过动动嘴,说一两句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能哄得他背叛本尊、离心离德、出卖情报!这么多年救他护他的都是本尊,可你们让他背叛的又是谁?”
“……是你。”
“你们在梦里哄他透露我的虚弱给你,还想趁我无力,在他面前封印我?我和他在梦外光明正大地封印天魔,你们却在背后鬼鬼祟祟,搞这些阴谋鬼蜮,若非你们,哪儿来当日的滔天大祸?”
苏折听他如此雷声震震,心中猛一搐动,几乎可以想象当时在原本的时间线里,当他从木屋里出来后,面对行幽,他该是何等的震怒、心痛,以至于忘记理智,做出了那等事儿,又绝望后悔到不顾一切,强行拨动了时间线,把他从尸山血海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而他那时的悲恸惊怒,又是何等景象呢?
紫晏一时说不出话,只是眉头紧皱如隔日凋零的花儿,可见他是用极了心思去想对策反驳,而苏折见他如此,也不好再沉默旁观,只是上前一步,护在他身前。
这一小步的动作,却仿佛是在三人之间画下了一道无形的楚河汉界分线,使得紫晏微一昂眉,惊于这回护,让行幽也面容一搐,仿佛恨不得上上下下细细打量苏折,看他是哪儿的脑子又进了仙门的水,又要不顾恩义,维护仙门的人了么?
可是苏折一开口,却是双方都愣了。
“我错了。”
他万分诚恳地看向行幽,道:“这次确实是我不对。”
行幽一愣,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向来能言善辩,能把白说成黑把黑说成七彩的人,竟然一上阵就认错了,服输了?
他这下有些乱了计划,苏折却继续道:“无论过去恩怨如何,就事论事,我既答应了与你做细作,就该先把得来的情报分享给你,可是我还未等到你,就迫不及待地想从紫晏口中确认一些情报,如此这般,才让你为难了。”
行幽目光一动,语气稍软,却又不敢相信道:“你……这是在道歉?”
“自然是道歉。”苏折越发恳切,“我背叛你这事儿,本就是我对你不住。当初即便我死在你手上,那也是该的,旁人没资格说你一句话。”
一听到“死在你手上”这句,怼天怼地无所惧怕的行幽,忽然有了裂缝。
像是被凭空打了一记在胸口,他气息微微一变,一时之间眉眼拧动,身僵体冷,难得有几分愧意浮上,取代了勃勃燃烧的杀意。
而紫晏听得“旁人没资格说”,又不知为何眉间一凛,平白无故就从背后冷哼一声,直辣辣地瞪了苏折一眼。
行幽淡淡道:“你这般装腔作势,是想我放过他么?”
苏折道:“他如今还在画轴山,若是这样死在梦里,会引人生疑,影响我们的大计。”
行幽道:“可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这就不影响我们的大计了?”
口口声声一个“我们”,听得紫晏好生不痛快。
苏折只笑道:“他知道,可非但不会揭穿我,还会主动替我隐瞒,这一点,魔尊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行幽嗤笑一声:“是么?”
他忽然把头一抬,目光像越过一道山脉似的越过了苏折,转到紫晏时,眼神陡然一锐,质问道:“小子,他今日如此回护于你,你当真能做到时时日日保他周全,无论如何也不揭穿他?”
紫晏沉默下来。
他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
所以他的不揭穿似乎也分情况、讲原则。
若是苏折只是探听些无关大局的情报,他看了也就看了。
可若是苏折奉魔尊命,做一系列伤害仙门大统之事,他当真能做到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瞧不着?装聋作哑扮傻演痴到底?
他刚想说这一二,苏折却蓦地回头,给了他一记恳求的眼神。
不要说出来。
不要在魔尊面前顶嘴了。
就当为了我,可以么?
紫晏忽的一愣。
他素来是个不会撒谎、板正到了过分的仙人。
可为了苏折,他已经在徐云麒面前撒过一回谎。
如今还是为了苏折,他原本的蓄势待发气势勃勃,居然有了一丝停滞。
可是还要撒谎么?
在魔尊面前撒谎?
行幽瞧见他俩这般暗流涌动,原本有些平复下去的杀心,此刻却又莫名地翻涌了起来,像海底潜伏的几个浪头冲翻了上来,掀下去的是理智,浮上来的是怒意。
“瞧你这般犹豫,可见心里还是想着有一日出卖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