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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由他来查,一切倒可分明。

倘若是由李墨花这等疑似内鬼的居士来查,他倒真是说不清了。

想通这一点后,苏折稍稍松了口气,对着徐云麒沉心静气道:“老师若想查询,尽可放手去查,不必顾忌我。”

徐云麒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当真肯?”

苏折笑道:“若是旁人来,我或许会有些介意,可我相信老师绝不会冤了我,所以我自然是肯的。”

徐云麒沉默良久,略显缺乏血色的唇角飘出了一口长长的叹息,转头看向的却是一片虚空,似是因为得了肯定而心安,又仿佛是因为自己要去怀疑、去查询一个心爱的弟子,因此对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难以启齿。

不过,难归难,事儿还是得做。

他带着苏折等人下了千里台,让几人与他一起乘着那巨大得如飞毯似的空白卷轴,飞到了一处紫青琉璃搭建的仙宫宝殿,其中梁柱高耸,却如玉锻珠造,飞檐交错,仿佛龙鳄盘踞,朱红如新漆的大门上雕了十二神兽,绘了二十四瑞鸟,个个栩栩如生,似转眼就要从门上飞跃下来。

这便是摆放了“真身镜”的“真言殿”了。

事实上,等徐云麒接近的时候,那门上的神兽和瑞鸟,仿佛受了感应似的,果真活了过来,一个个以活灵活现的姿态看向徐云麒,金眼珠子好似提溜地四转儿,爪子翅膀仿佛活跃地颤动着。

冯灵犀诧异道:“这门上的鸟兽还真是活的?”

当然是活的。

苏折猜测,这门上的兽鸟估计都是徐云麒画的底色,再由其他居士加了新色,所以是只认居士、不认弟子的。

徐云麒轻轻一笑,便以动作回应了冯灵犀的疑问。

他一伸手,果然抚上了门上的神兽飞鸟,指尖所过之处,那一片躁动不安、过分活跃的鸟兽们果然安静平和了许多,有几只似乎格外喜欢徐云麒,特地以平面的形式挪移到了指尖附近,似乎是许久未见徐云麒了,想好好得得他的关注与宠爱。

……这简直像是养了一群电子宠物来看家似的。

苏折内心一吐槽完,徐云麒便轻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闹也闹够了,这便开门吧。”

说完,这些鸟兽便安安分分地四散开,大门便自动开启,冯灵犀异常兴奋地第一个走了进去,还想学着徐云麒的样子去触摸那门上的神兽仙鸟,却发现神兽一个个金目猛瞪,仙鸟一只只都扑翅欲走,只好无奈作罢。

进了这“真言殿”,殿内装潢果然威严凛冽又不失华丽,除了数十根琉璃祥云样式的实柱之外,还有些许一整块儿水汪碧玉锻成的虚柱作为装饰而贯穿大殿。

而大殿中央摆放的,便是一个尺量巨大、晶莹剔透的宝镜。

这便是“真身镜”,据说可以看得透一切变形掩身之法,在镜内照出这世间万物的原型。

苏折瞧见那镜子,只是心中微微一紧。

行幽特意不嫌麻烦,准备了一具真正的人类身躯给他使用,想必就是防着这样的时刻吧?

可是他如今的手指上还套着一枚“隐戒”。

“真身镜”固然照不出他的妖身,可是“隐戒”上附着的气息呢?

但若要他把“隐戒”摘下,放在别处,又恐怕会被徐云麒所察觉,毕竟自己从刚才在千里台上起,就一直在他的视线注视之下,一举一动都被牢牢窥探,一个小动作都怕会生了他的疑。

没办法了。

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刚要踏上前一步,却被冯灵犀抢先一个走上了前。

徐云麒目光一动,冯灵犀却故作轻松地笑道:“徐仙师,您要清的是这一整批新生的嫌疑,不如就先从我查起?我来照照这镜子吧?”

这就是要给林宿去探路了。

苏折一时间松了口气,一时间又生出许多感激,心想这小伙子总算是没有救错,关键时刻他还是真能顶得上。

而徐云麒见他如此坚持,也只是笑了一笑,道:“又不是去刑场,这镜子只是用来检查一下你们身上是否染带了什么气息,不必如此紧张。”

不过,他还是允许冯灵犀第一个上了镜子,在那镜子前陡然一站,还转了个圈儿。

那镜子立刻显照出冯灵犀的模样,却与他本人毫无区别,只是在对方袖子的位置上,照出了一道金黄色的光芒。

那光芒正巧属于冯灵犀身为承笔郎所带的执业画笔,想必是画笔上含有灵气,也能够被镜子照出。

苏折心头一紧。

这镜子果然能照得出法器的痕迹!

冯灵犀探头缩脑地走下来后,梅洛洛也是笑嘻嘻地抢在苏折之前走到了镜子那边,也照出了她的模样和那一团金黄色的灵气。

很快,就轮到苏折了。

徐云麒微笑着看向他,那笑意分明是在脸上,却不在眼底,想来走到了这验明正身的一步,心内也是复杂的。

而苏折深吸了口气儿,也是老老实实地走上前。

他到了镜子面前站好,果真那镜子显现出的是林宿的人身模样,并无半分苏折的气息。

苏折看上去松了口气,却发现徐云麒眉头一皱,瞧见那镜子前显出了一道金黄色的光芒。

这本是画笔上含聚的灵气,可是在镜子里面,先是显出了这道金色光芒,可又紧接着显出了一种蓝紫色的光芒!

徐云麒眉心一震,以厉烈目光看向故作茫然的苏折,道:“林宿,你身上除了画笔,还带了什么!?”

苏折一愣,故作无辜道:“我……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他似是说不出个理由来,这似乎进一步引出了徐云麒的怀疑,使他目光更为质疑,眼神极是审问。

“你身上这道气息并不属于画轴山画仙道,分明是旁门别道的法器!给我说实话,这道气息到底是怎么来的?你是否受了别人的东西!”

冯灵犀脸色一变,护在身受质疑的林宿身前,而苏折陷入沉默时,不欲分辨时,那梅洛洛只上前一步,轻声细语地问了他:“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一件别的居士仙人赠送的法器,怎不和老师提前说说?”

这看似是问苏折,实际是为林宿说话求情,同时也是提醒徐云麒。

苏折却还是陷入了令人生疑的沉默。

这不得不让徐云麒厉声质问:“你为何不言不语,你身上到底还藏了什么?”

如此疾言厉色,叫冯灵犀也急了一急,忍不住扯了扯苏折的袖子,道:“小林,你若受了别人的法器,赶紧和徐仙师说说啊,你别不说话啊!”

苏折却只是平静无言,好似放弃了抵抗。

徐云麒目光一沉,恨铁不成钢道:“林宿,你自入门以来,我待你至诚至真,可曾辜负过你?如今你却连一句实话都不肯给我说,你是不是身藏了魔门的法器,是不是与那盗天宗的妖官苏折有过勾结!?”

如此大罪一扣下来,连冯灵犀的健润脸色也苍白了一大半,他赶紧扯着林宿的肩头,又急又怕,简直比自己受了冤枉还难受,催道:“小林,你怎么也不为自己辩驳一下?你说点话儿啊!”

苏折继续沉默,那梅洛洛也无奈道:“小林性情沉稳,若有隐瞒,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仙师就算生气,也不能胡乱猜疑,认为他和魔门有勾结啊。”

徐云麒却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下去,二人只觉得脸上像是被冰寒之气刺了一刺,登时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了。

他瞪了这二人,只看向苏折,冷声道:“你到底说不说实情?如今只有我在这儿,你若有疑难,说了尚且有余地,若是别的居士发现,你以为自己还有性命在么!?”

这句话似乎终于说动了苏折。

他状似为难,故作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咬唇、启齿道:“我……我是受人所托,不能随意说出他送我的东西是什么。”

他心中早有对策,而徐云麒一听了这话,忽然心中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送你东西的人……是紫晏,对不对?”

苏折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念了个咒,便召出了一颗几个橘子大小的漂浮着的星体。

那星星散发着温和而不烫手的光,就乖巧地漂浮在苏折的附近,护着他的四周,仿佛是一个有意识的生命,而不是一个物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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