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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举目四望,果然看见了李墨花蹲坐在一个角落,似打坐,似调息,也似艰难喘|息。

他靠近一看,对方终于抬起了那头半白不灰的头发,他的面孔倒还好,添了几分细纹,但看着还是三十多岁,只是眼神却苍老了太多。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因为对着那本因果之书许愿多回,耗损了太多修为,直接从五阶降成四阶了。

可如今苏折却借着因果之书的诅咒,一跃成了五阶。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天大的讽刺与笑话。

李墨花见他久久不言,只随意道:“你关押我在此,应该不是想整日就这样看着我吧?”

苏折倒是拿出画笔,随手一摆,便在这空白世界里画出了两把椅子。

这椅子仿佛是由新鲜的墨水凝结而成,闻着还有丝丝缕缕的墨香,苏折这就一展衣摆,大大方方、悠然自在地坐了上去。

与他的坦然放松不同,李墨花一改之前的傲慢,几乎是咬牙、含恨,却又不得不拘谨和小心地坐在了苏折的对面。

“苏折,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苏折笑道:“你知道的,我想知道更多关于诡画派的事儿。”

李墨花却目光定定地看向他,道:“你问我之前,我得先弄个清楚——是谁告诉你我就是诡画派的内奸?是不是徐云麒?”

苏折想了想,笑道:“反正你也给我讲了故事,告诉你也无妨……是丹希大居士对你的态度特殊,再就是魔尊的提醒,才让我联想到你就是内奸。”

李墨花目光一沉:“竟和他没有关系么……”

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这个师弟怀疑上我,警告了你,才叫你联想到我的身份,没想到会是大师兄……”

苏折道:“撇开徐云麒不管,妖星一案是不是你做的?”

李墨花沉默着别过头,眼神像是看向虚空、看向画轴之外,却唯独不看近在咫尺的苏折。

苏折便只笑道:“我以为,你我好歹算有着共同的敌人,我们并非身负血海深仇不是么?你告诉我些许情报,我还你一点自由,也不是不行的。”

李墨花依旧沉默。

他低头时投射下的一大片阴影,像是在秋霜下负隅顽抗的枯木。

软的不行,那就来点硬的?

苏折只慢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身上封印的天魔里,恰好有一只能够钻透人的梦境,吸取和篡改一个人的记忆。我敬你好歹是个画仙居士,才未曾对你用过,你若不想说,我便只能用了。若等那天魔在你的脑袋里钻过三百回,你的记忆还剩下多少是完整的,我可就不知道了。”

李墨花嗤笑一声,只道:“我输在你手里,受点折磨也是应该的。”

然后他就紧紧闭上了嘴,仿佛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看来行幽说的半点没错,这硬骨头没那么好掰开,得用别出心裁的手段。

苏折想了一想,忽然灵光一闪,五指微微一动。

李墨花尚未反应过来,忽觉袖中一阵空荡。

他忽的目光一动:“你拿我的笔做什么?”

苏折道:“你都要和画轴山作对了,还惦记着你的笔做什么?”

李墨花面色一沉:“这是她的头骨做成的玉笔,不是寻常的笔!”

苏折干脆把那只晶莹剔透的玉笔晃了一晃,攥紧了它,似随时都要捏碎。

“所以你才不配拥有它!”

李墨花目光微怒:“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若非虚弱无力,他怕是恨得马上要扑咬过去。

苏折只不屑地瞅他一眼,如瞥见一只笼中张牙舞爪的困兽,毫无顾忌地嘲讽起他的狭隘与不自知。

“救你的那位妖族少女,是最为心善积德的雪狼妖分支,而你靠拢的诡画派,他们残害过的妖族难道就少?他们就没有参与过当初对雪狼妖的围剿?”

李墨花的气势忽的一个停滞。

好像惊涛骇浪被硬生生地冻在半空。

“画轴山虽做出过不法之事,可也有维护治安,处置不法妖族,封印作乱天魔的正义之举……而诡画派,可从头到尾一件儿人事儿都没做过!”

“你靠着一个残害无辜的门派,去迫害另外一个迫害过妖族的门派,等画轴山倒了,诡画派便壮大,你以为自己就对得起她!?”

李墨花面色一冷:“不靠着诡画派,难道我还能靠着魔门不成!?”

苏折嗤笑一声:“谁让你投靠魔门了?你就不能聪明点儿,把画轴山和诡画派两个门派都坑么?”

李墨花眼神一凝,笑道:“这样,就算是壮大你们了吧?”

“魔尊喜欢人类,且不会无故虐杀妖族。”苏折毫无顾忌地吹捧自家道,“我们壮大确实比仙门壮大要好得多,不是么?”

李墨花没什么好气儿地瞪他一眼,直接伸了伸手。

“把笔还我吧,苏妖官。”

苏折笑着把笔递了过去,对方收回了笔,才算是收回了之前的一切失态与愤怒,强行平静了许多之后,他看向了苏折,正襟危坐起来。

“妖星一事,确实与我有关,但并非由我而起。”

“什么意思?”苏折奇异道,“那个灰袍居士是你放出来的把戏么?”

李墨花道:“我收到妖星可能会出现的消息,诡画派传信给我,让我借此机会除了紫晏仙君,挑起两派纷争。”

“你那时果然想杀了紫晏?”苏折眼神闪过一丝雪亮的杀意,“画轴山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诡画派卧底?”

“或许有,或许没有。”李墨花道,“我也并非通晓他们的一切秘密。”

苏折冷声道:“客栈的这幅画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画祖的一副【未完成品】,不知为何就落到了诡画派的手里,画中之灵受到蛊惑与污染后,就有了疯癫之象。”李墨花道,“我就把这幅发了疯的画,放在了客栈里,目的是引来你,或者别的居士……好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拉入画中。”

苏折道:“如果不是我提前破解,你本来是想借着这幅画,吞了徐云麒或者薛历,对不对?”

李墨花含了一丝讽刺入骨的笑:“徐云麒是掌教的心头肉啊,他若死了,那老东西得伤心死啊。”

苏折却道:“那位大人物若是还能有七情六欲,还能为自己的徒弟伤心,我反倒要觉得庆幸。”

李墨花眼中一锐:“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折眼见他如此,却按着不答,只是话锋一转:“我毁了那幅仙童图后,其中的咒仙诅咒化作劫雷落在我的身上,反而被我体内的天魔轻易吸收,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李墨花奇道:“你忽然顾左右而言它,看来你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苏折用和善的笑容露了一口白森森的尖牙:“现在是我在审你,李墨花。”

李墨花瞪他一眼,不得不转回原话题:“所以……是你体内的天魔吸收了咒仙的诅咒?不是你体内的金乌火焰降解的诅咒么?”

苏折道:“确实是天魔,而且是几只很古老的天魔。”

李墨花沉默片刻,忽道:“我曾听掌教师尊讲过一个说法……是关于天魔的来历。”

这下挖到大宝了,苏折简直是眼神一亮:“他说了什么?”

李墨花道:“除了我们所熟知的画祖、星月老祖、盗天老祖、符元老祖、莲祖等十二创世仙祖之外,在这开天辟地之初,其实还有第十三位仙祖,也参与了这世间万物法则的创造。”

苏折心中几乎是扑扑直跳:“还有第十三位仙祖?”

李墨花沉默片刻,道:“那第十三位仙祖,被称作‘咒祖’。”

苏折诧异道:“咒祖!?”

画祖掌握的是创生规则,符祖掌握的是符道规则,星月老祖掌握的是星空运转的规则,而这咒祖,难道是一个创造了诅咒与毁灭规则的仙祖?

李墨花似乎是要揭开一个无比残忍的真相的一角。

因为他忽然之间,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无比,面色也沉溺于无限阴霾。

仿佛哪怕是在画轴之中,他也深深忌惮着某些个无法言说的大人物。

“掌教说……当年的咒祖,是被十二位仙祖联手绞杀的……”

“咒祖陨落天外之后,他的尸身都被分解为千万片……”

“然后,这世上就有了天魔……”

苏折只觉得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几乎攥紧了他的整个魂魄。

“你的意思是说……”

“所谓的千千万万只天魔,其实就是一位创世仙祖的……尸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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