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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当初背叛我,欺骗我,我恨得要抹去你对于白源的记忆,恨得要抹去你上辈子的记忆,你为了不让我动这点子记忆,居然在我面前,用‘金线天魔’去刺你自己的妖丹?”

苏折身上一震。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件事的具体细节。

因为行幽向来把那事儿当做禁忌一般,提半个字都提不得。

可如今他居然在苏折耳边,把这等惨痛凄烈的忘事儿,一字一句道来?

他想干什么?

行幽笑道:“你自杀的时候,你的身躯,就像一个血球那样爆裂开来,那么多那么厚的血,连带着你的羽毛,你的内脏碎片,你的骨骼残骸,大片大片地洒在草地上、屋顶上,甚至是在我的脸上……”

“我看着你的内脏残片,看着你不成人形,我当时几乎恨不得去死……”

“我以满载天魔的状态动用了那条时间之线,为了把你一点点拼接起来,我几乎暴走失控,几乎就此死去……”

“可是为了你去死,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我害死过你一次。”

“而你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妖怪。”

“我从第一次遇到你,我就喜欢你了。”

行幽在苏折震惊的面孔中微微一笑,道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可我越是纠缠你,欺负你,讨好你,我越是发现了这世上有一点,是勉强不得的。”

“你对我的喜欢,勉强不得。”

苏折一愣,想要说点什么作为辩解和反驳,行幽却轻轻“嘘”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微笑着说出了一个残忍无比的事实。

“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可是你,你只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罢了。”

苏折目光颤抖着地看向对方,行幽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从来没有像我喜欢你那样去喜欢我,对不对?”

“你若死了,我会想个轰轰烈烈的法子去了结自己。”

“可是我若死了,你或许会失魂落魄一段时日,会愧疚会怀念,可你总会走出来的对吗?”

苏折听得这话,再不能忍半分。

他的眼圈几乎一下子就红透了。

“行幽……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

一语骂完,场面冷得像是下过一场暴雨的湖面。

在这霍然静止的梦境里,细腻到极致的风也刮不起一丝半分的涟漪,若有若无的幽恨在无声中积蓄、蕴藏,直到行幽一个抬眸,瞧见苏折那通红而含泪的双眼。

他以为自己早已不吃这一套,可一看见对方哭,心底蓦地一搐,一番冷硬刺骨、滔天壮志,似乎快被这一抹泪痕吃掉了。

半晌,行幽若无其事地伸了一手,去掂量比划那红如赤鸳的眼尾,手指再是一偏,似想把那一抹欲滴未滴的泪,给擦了。

苏折却“啪”地一伸手。

直接打开了他的手掌!

然后这人霍然一站,抖擞着鲜活的怒,眼中声声控诉如雷云翻滚。

“你凭什么说我只是喜欢你一点点?”

“就因为我不似你那样善于表达,就因为我不会和你一样整日把爱和喜欢这些陈词挂在嘴边?”

“你能对我随便地上下其手,能让我在梦中心甘情愿地被你标记,能让我来这画轴山演什么猴戏,你以为这些都是为何!?”

行幽的眉眼处一阵火烧似的燎动,他震惊地瞅着苏折,而苏折稍稍一顿,眉眼间的戾气就如一把残剑一折两断,分裂两处!

“如果我从头到尾,只有一点点喜欢你……”

“那就算你是绝顶于天下的魔尊,就算你有滔天覆世的本事,你也休想碰我!”

“你一分一毫都碰不到!”

行幽目里似含着复杂难言的种种思绪,一开口,声音却有些喑哑,心里像是含着匍匐不动、犹豫不决、困惑不断。

“这些话,你从未与我说过。”

苏折见他沉默,气势愈盛,痛恨越深。

他抹了一把泪,抹了再是苦涩一笑,笑像是用两把刀子削了嘴角,干瘪的悲切与痛苦,像枯萎的花儿在嘴角蔓开。

“我不说,你就真当这些不存在?”

“这些年,你张扬肆意,我便着意于包容,你四处树敌,我便有心为你弥补一切,你绝不容情,我就一定要为你留下余地,我以为日久天长,你总会明白。”

“可你这一条愚蠢至极、自大狂妄的长虫,你竟从未想过!”

行幽从未见他如此动情动真,欲言又止几次,所受震动道道叠加,最终便如一棍子打在脊背上,半晌沉默、竟无一言以对!

他从未想过苏折是这样想的!

苏折诉完心中委屈悲切,忽道:“我以为你听了我这么多年的心声,就算没了‘万听天魔’,也该听得出、猜得到……结果你,你真是……”

他越说手指越往上,越讲拳头越攥紧。

说道最后,他干脆也不必再忍,不愿再躲。

直接利利落落的一拳,轰轰烈烈地砸向行幽的脸蛋!

而此刻的行幽,因被苏折的愤怒所震撼、只觉对方骂了这么多段,就像个优美的咆哮喷泉,每一句愤怒骂词,都是震古烁今的表白,听得他感动又茫然,欢喜又难过。

原来他竟然是这么想我的?

原来他竟然是这么想我的!

直到这火辣辣一拳彻底打在脸上,这位沉浸其中的魔尊才醒过来。

梦境彻底破碎,苏折也从梦中醒来,用着妖官的身躯站了起来,看着行幽捂着自己的脸,以一种无可置信的表情看向苏折。

“你打我?”

苏折顿时毫无畏惧地瞪过去。

他此刻像是一团已经变了色的火焰。

对方连一个光明的未来都不肯许诺,他便再没从前的提防谨慎、从容温和,他现在几乎是什么都敢!

“我就是在梦里打你了又怎样?”

行幽仍旧捂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脸庞,一脸懵然地看向他。

仿佛在这一刻,他终于记起了早已抛却的上位者尊严,想起了那一日本来想对苏折霸王硬上弓,结果却被梦中一巴掌打翻的耻辱!

“你竟然敢第二次打我!”

苏折本来想着对峙,听了这话却是一愣。

“这是我第一次打你,我从前没有打过你啊。”

然后他盯着行幽那怒意勃勃的脸,忽然之间意识到,这必定是被抹去的那段时间线里发生的事。

而行幽脸上渐渐没了表情,只是冷冷道:“你猜的不错,当初我对你用了点手段,你就敢打我,如今我和你坦白一切,你还敢动手,你真是……你还真是……”

“好得很啊!”

说完,他一言不发,直接一指尖点在苏折的额头。

二人再度陷入了梦境家园,可苏折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行幽几乎是动作粗暴地把他拽向自己的房间,而苏折此刻毫不客气地一个肘推刺向他的胸口,一个滑步从他怀中脱离。

这是他的梦境,哪怕是行幽也追不上他。

而行幽冷笑一声,像接受了这挑战似的,宽大的骨架如玉山倾倒一般撞了过来,撞得苏折几乎浑身骨骼都是一阵颤痛,随即一个翻天转地,他被行幽抱摔到了沙发之上。

两个以仙法妖术著称的大人物,此刻竟然以完全物理的方式在梦中搏斗,像是笑话里的两个小丑,可竟没人觉得不对劲。

行幽挤上不大的沙发,便见苏折一拳头砸过来,险些又被打一拳,气哼哼地砸出手掌,猛压他的腕部,以双腿双夹制住腰,苏折却是一抬膝盖,仗着这是梦境,直接冲着要害处顶去!

行幽痛得骂出来,便以粗率的姿态捧着苏折羞怒的脸,不管不顾地一低头。

吻也是晃来动去,似发泄似的愤恨。

可中间毫无来由地,就转向了柔和动情。

行幽似把全身力气都用到一处,把气势满满的对方弄得像泄了气的球一样瘪软,他才快活,觉得扯平了,刚才那一巴掌不算白挨了。

可苏折一旦寻得空隙,则毫不留情,尖牙满露,侧头一咬,竟直接咬破了行幽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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