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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穿了它几百年,却是识人不清,认妖不明,而苏……苏先生你虽年岁不大,却是十年前就在魔门卧底,历经艰险磋磨,其中之困苦,岂是我们这些锦衣玉食的画仙能领会?无论怎么想都是你更配得上它……”

“不不不……我真不觉得自己配不上这身衣服……”

“在下是真心认为是苏先生穿着更合适……”

“啊这这这……这是真的是不合适……”

眼看徐云麒不知为何犯了犟,苏折只好求救似的看向丹希。

而丹希居然摇头晃脑,身上也微微抖动,好似真在发笑似的。

等到苏折无可奈何的时候,他便五指挥动,落下了一行字迹。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争了,居士服还是五师弟穿着吧,苏折的承笔郎道服由我来复原。”

他五指如转轴拨弦一般在空中跳动了几分,而苏折身上的衣服立刻犹如时光倒转一般复原如新,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已恢复如初,血迹更是一扫而空。

尴尬的闹剧总算结束了,苏折算是甩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接下来就听从了丹希的安排,与徐云麒先后骑上了那道纸青龙的龙背,而丹希坐在巨大的龙首,双手温柔地抚上了龙角,指尖轻轻催动着什么,这青龙就长吟一声,好似一条真正的幻海巨龙一般,借着一道气浪仙风飞上了百尺高的青天。

而苏折打从穿越开始,不,是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从没经历过这样尴尬的骑乘经历。

他坐在丹希后头不远处,而徐云麒坐在他不远处。

他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仿佛那个人就在他背后以各种复杂的情绪盯凝他、观察他、分析他,其注视强烈异常,因为那几乎使苏折的脊上蹿起了一阵阵翻浪似的寒气。

看什么看啊?

苏折几乎想回头瞪他一眼,可却觉得这样似乎更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于是干脆就一言不发、一个头都不回,连一个眼神都坚决不施舍给对方。

而对方的注视似乎也越来越强烈,连呼吸也几乎要与呼啸而起的风声顺成了一个调调。

几个时辰后,他们也终于到了画轴山。

到了画轴山也不停歇,青龙几乎是一路狂飙迅驰到了丹希的居所,才将几人放在地面上,而下了龙背的苏折,也并没有感觉到气氛有多少缓解。

因为徐云麒。

他还是在盯着苏折。

几次欲言又止,几次拧眉攥拳,几次目光里起起落落,恍如第一次认识到苏折似的。

而苏折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向丹希,第一次希望一个没脑袋的人能够忽然长出脑袋,说几句话,好缓解这犹如无底黑洞一般的尴尬场面。

可惜丹希终究是个没脑袋的仙人。

但他还是开了“口”,他用手指继续在空中写了一行字。

“我知道五师弟有许多事想问苏折,你以后有的是机会问,如今他刚回山门,你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收敛”这个词,就用得很有灵性了。

徐云麒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苏折,好像压根没看见这行字。

丹希只好再挥了挥手指,直接把字体放大了足足三倍,而且每个字都在空中扭来飘去,最后直接飘到了徐云麒的眼睫跟前。

徐云麒终于回神,收敛了一切心绪,拱手作揖道:“多谢大师兄提醒,我没什么别的想问,只是那五师弟……”

终于问了一回正事儿了,苏折听他问的是李墨花而不是别的什么,居然是松了口气。

丹希继续写道:“李墨花若在苏折手上,我自会关押他,若是不在,我也有法子救他回来,你不必担心。”

徐云麒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叹道:“那就烦扰师兄了。”

说话间,他召来了一卷空白画轴,脚步有些虚浮地踩在上面,起飞的架势竟然有些踉跄不稳,但到底还是飞上了天,穿进了玉带似的云雾中间,离开了这处芳草连绵、奇花遍布的山峰。

现场,便只留下了丹希和苏折。

苏折只对着丹希问道:“大居士,可否容我问上几句?”

丹希写道:“可以,但得换个地方,这里说话不方便。”

说话间,他继续一手搭在了苏折的肩上,下一瞬,二人就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出现了一处奇异的山水墨色环绕的空间里。

苏折立刻意识到,这似乎是一幅画的空间里。

怎么丹希作为一个画灵,也可以进入另外一幅画么?

还没等他问出,画中的丹希就垂下双手,画布的上方空间里自动浮出了字幕一样的方正文字,几个墨色写就的大字宛如直接出现在了画布里,然后慢悠悠地横着飘了过去,简直像是直接发射的视频弹幕一样。

“你是想问——我为何会提前出现在那儿,并且说出了你的秘密吧?”

苏折点头问道:“是否是因为魔尊……行幽的嘱咐?”

飘过去的弹幕立刻变成了——“确实是他提前嘱咐了我,让我救你。”

“他的原话便是这样么?”

丹希有些无奈地抖了抖肩:“鳞染的原话是——若我救不了你,他就把孟光摇孟妖官的脑袋扭下来安在我的身上……”

这么惊悚又俏皮的话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苏折立刻确定了这必定是行幽的原话,既觉得想笑,可想了想丹希顶着孟光摇脑袋的场景,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温馨。

“那……也是他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居士?”

“不,他并未透露此事半字,这是紫晏告诉我的。”

苏折一惊,心跳都好慢了一拍:“紫晏怎么会告诉你这件事?”

“我出发前,曾经去找过紫晏仙君,我先告诉他,我早已知道你的身份,再告诉他,李墨花和徐云麒一前一后去找了你,他就告诉我这件事,希望我用你卧底魔门的这层功劳,光明正大地救下你。”

苏折半惊半疑地听了半天,道:“不对。”

“什么不对?”

苏折敏锐地嗅出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直接道:“大居士……我了解紫晏仙君的性格,他素来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如果他想要来救我,他会直接下山寻我。”

“而且,他性子孤僻固执,轻易不会信人,为何你和他一说,他就能我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给道出呢?”

画布空间里忽然陷入了空白的沉默。

苏折见丹希不再发言,只好谨慎地试探道:“不是我怀疑居士……是不是紫晏身上还有什么别的情况,但居士没有和我说明呢?”

丹希似乎没有否认,只是问:“你认为能让他说出实情,拜托我救人的情况,会是什么?”

苏折想了一想,忽觉胸口一阵气息翻涌,一个惊悚的念头雪亮地划过了他的心海。

“他身上的妖星污染……是不是快要反噬了!?”

丹希未曾发言,苏折便觉心跳犹如洪洪震震的鼓声,他紧张急促道:“只有在他无力救人,却又必须救人的时候,他才会把这些不能说的秘密吐出来,对不对!?”

丹希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让一行字从他的头顶飘了过去。

“你确实足够敏锐、机智,难怪会有这么多人肯为了你……”

苏折却近乎失礼地打断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紫晏仙君究竟如何了?”

丹希终于动了动手指,轻轻写下一句重达千钧的话吧。

“你就在此处入睡,去梦里看看他吧,或许还来得及。”

带着极大的不祥感,苏折盘坐在了画布之上,闭眼就进入了梦境。

而进入现代之家的梦里后,他就学着像是当初的紫晏那样,翻箱倒柜地寻找那颗遗落在梦境里的棋子。

那颗棋,是紫晏曾经留下来的道具,是联系他和紫晏之梦的唯一道具。他一边心怀着巨大的担忧与恐惧,一边回忆着当初行幽与他说过的点点滴滴,其中还掺杂着他在紫晏梦中见到的诡异景象。

可把家翻得一团糟后,苏折还是没能找到那枚棋子。

他心中一凛,几乎想到了最可怕的那个后果。

难道是那枚棋子在上次使用过后,已被毁了?

不,不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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