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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折金芒的巨鸟欢快地啼鸣了一声儿,羽毛震硕之时,仿佛带着一种金属碰撞骨骼的混响,他翻转身子往下一钻,就稳稳地托住了猫儿。

于是,便从人骑着猫,变成了猫骑着鸟,从顺着虹桥的跳跃,变成了彻底无视重力的飞翔。

猫猫魔尊朗声一笑道:“骑着金乌上天,倒是新鲜啊!”

金乌载着他和猫猫魔尊一路扶摇而上,穿过各种湍急如日月流转的气团与风刃,终于来到了一片乌云与积雷的中心,巨翅翻飞出一个切口,便钻入了苏折的袖子休憩,而猫猫魔尊则驮着苏折,一路横冲直撞地钻进了云中。

来到乌云中心,苏折本以为要被雷打电击一番了,没想到进去之后,就迎头撞入了一种无边无际的雾气,隔绝了他与雷电,却也把他拉离了如今的世界。

混混沌沌中,他一睁眼,却是彻骨一寒,目色冰冷。

原来他坐着猫儿,横在半空,往旁边一看,却看不见天空与大地,只看得见钢树铁柱般一道道竖起的摩天大厦,与来往不断、络绎不绝的车流人群。

而在人群之中,赫然坐着一个苏折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就是前世的苏折!

他戴了一个小帽,穿着闲适贴身的衬衫,耳边塞着耳机,手上端着手机,一心一意地听着流行乐曲,嘴里哼着不成音声的小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得像是要去迎亲探朋。

而苏折愕然地看着那个前世的他悠哉悠哉地走过街道,猫猫魔尊却一脸茫然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苏折疑道:“你看不到么?”

随着对方陷入沉默,他立刻意识到这只是他一个人才能看到的幻境。可这幻境里的种种细节和画面,苏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心中恍动一阵,犹如捉肺挠肠一般难以按捺。

而那个前世的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奇异的声响似的,忽的停在原地,抬头一看天空,他好像忽看见了在半空中的巨大猫猫和猫背上的苏折,瞳孔骤然暴缩,近乎尖锐地惊呼道:

“我靠……什么东西啊!”

苏折一颤,心下剧烈地惊惧激荡,四肢犹浸在冰窟一般。

这个时间,这个节点,分明是上辈子的他在即将穿越之前!

在穿越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没办法很好地回忆起穿越的经过和原因,只记得一星半点的模糊细节,仿佛在那个节点之前的几十分钟记忆都受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影响。

当初他也为此向白源真人讨教过,可对方却认为记不起来有记不起来的道理,不记起来或许会更好。

如今看来,难道他当初穿越的原因是……是……

他再低头一看,发现幻境里的所有行人都无视了他和猫猫魔宗,仿佛是因为两个时空的关系,他们根本看不见半空中漂浮着的巨猫和巨猫上的人。

可唯独那个前世的他,仿佛是开了一对能跨越时空的天眼,眼中分明看见了他和猫猫魔尊,惊恐莫名地喊着一声声的巨猫,手上颤抖地指着,骇得连耳机都没摘,连跌带撞地向前一路跑动着,却唯独没有瞧见一辆冲他而来的货车。

苏折看得大惊,连声阻止道:“小心!”

可是话音还未落,那货车便带着呼啸之声横冲而过,只留下一地殷红斑驳,大片大片铺陈开来,如油漆一般鲜明的血。

苏折愕然震惊地呆在猫背上,整个人都在无声息地微颤着,唯独喉咙滚烫地翻涌着,好像塞了一块儿炙热的炭铁,可却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

而猫猫魔尊察觉不对劲,赶忙追问道:“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苏折?苏折!”

接连唤了几声儿,苏折方才把目光收回,整个人却犹如被梦魇镇了一般,喃喃自语道:“是我……上辈子的我,在穿越之前,看到了渡劫时的我……”

猫猫魔尊一愣,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折只觉脑袋嗡嗡一响,胃部仿佛有什么剧烈翻涌,导致他一时恶心想吐,但却吐不出一个字,而那地上大片大片的鲜血,分明是在毫不留情地提醒他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猫猫魔尊恼道:“我不管你看到什么,别发楞了,那不过是幻觉,是迷惑你心志的假象!”

可话音未落,忽的一阵急电劈闪而下,直接打在了苏折的身上。巨大的电弧在他身上泛起了刀片般的反光,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似乎都在因剧烈的疼痛而搐动,电流的麻痹与烫感几乎从头顶一路翻过了胸膛,再从脊背下沉到了膝盖和脚指,使他几乎不能自持。

忽的,苏折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竟然从猫背上翻落了下来,一路往下直直坠去!

猫猫魔尊大吼一声,当即不顾一切地往下一冲,终于在苏折即将坠出云团的时候接住了他,可由于没有翅膀和虹桥,猫猫也跟着一路往下猛跌,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无力挽回崩坏的局面。

就在此危急困苦之时,地上的几个仙人都眼尖地瞧见了事态的不对,徐云麒面色一白,紫晏更是迅速坐上星体,想要去急速升天去接住下坠的苏折。

可他的救援动作,却被丹希居士的一道警告声所截止。

“这是他的劫,不到最后一刻你们绝不能出手,否则不但他修为尽失,魂魄更会损减!”

紫晏急道:“可他已然跌出云团,已经失败了不是么?”

丹希沉声道:“相信我,他还没有。”

眼看着一人一猫急速下坠,犹如砸向大地的巨大石块儿,苏折袖子里藏着的那只金乌,忽的飞了出来,竭尽全力地扇风振翅,托住了急速下坠的他和猫猫。、

终于挽回了劣势之后,金乌又把猫猫和受了伤的苏折托上了高空,带着他们飞回了那道积雷蕴凶的云团。

紫晏这才稍稍缓了一口提不上来的气儿,可依旧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的云团,而徐云麒更是疑惑。

以苏折的修为,不该只遭了一记雷击就跌落下来啊,云团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同样也是猫猫魔尊的困惑。

他载着苏折回到了云团之中,张开了毛茸茸的四肢,就像一个大型的降落伞似的,在不断上升和下降的气流之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因此得以不下坠,也不必上升。

可是苏折在他背上,衣袍被电成了一截截的破布烂衫不算,就连整个人也是僵直而惊惧地呆坐着,似乎心中所受的打击比身上的打击要可怕一百倍、一千倍。

猫猫魔尊不由催促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还不醒醒?”

苏折终于反应过来,却是面如白纸一般地虚弱道:“我只是在想,我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因果究竟是什么……”

眼见对方还是没能给出理智的反应,猫猫魔尊恨恨地哼了一声儿,忽的由大变小,缩了整整的一大圈,而猫背上的苏折也由此滚下,坐在了同样缩小了十几倍的金乌之上。

猫猫魔尊缩到一只正常猫儿的大小之后,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上前一阵猛冲,像个小型炮弹似的撞上了苏折的肚腹,还往上一蹬,猫爪子如风似舞地狠劲儿一抓,像是不把对方打醒他就能抓上三百回似的。

苏折一愣,先是捂着肚子,而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改去捂了捂脸蛋,恼道:“再抓就要毁容了!”

那猫猫冷冽道:“这又不是你本来的脸,你是苏折不是林宿!”

苏折听完这话,忽的觉出了某种微妙的味道,果然一转头,周围又弥散出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性之雾,而雾气渐渐散去后,场景再度变了个样儿。

在这次的场景之中,他看见的不是过去的他,而是现在的他,也就是画轴山的林宿,正和冯灵犀、叶清敏、梅洛洛一起,专心致志地画一副金乌图。几个人有说有笑,嬉闹玩乐,简直像是让苏折回到了当初在大学的快活日子。

下个镜头一转,则是他们几个一起在后山采撷画画用的药草,以及拿着小铲子,一把一把地挖了可以当画材的矿石,几个人大汗淋漓,却依旧能够打趣彼此,享受日光与阴影。

苏折一愣,却见那林宿画到一半,忽然放下了笔,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看向了苏折。

看到苏折,这个林宿竟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温柔地笑了一笑,然后石破天惊地说出了一句。

“其实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不是么?”

苏折眉心猛地一颤,而猫猫魔尊立刻意识到不对,问道:“你这回又看到了什么?”

那个林宿瞥了一眼猫猫魔尊,接着看向苏折,缓缓劝道:

“其实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愿意留在魔门,只是为了老白的任务才去他身边潜伏,后来留在他身边,也不过是为了恩义,割舍不下罢了。”

“说到底,那些在盗天宗的日子,当真是你所喜欢的么?”

“如今你来到仙门,接触了这里的人和事,我们心知肚明,你很享受当林宿,你很喜欢当这些人的朋友,不是么?”

苏折嘴唇微微一动,却只是低声否认:“不是。”

猫猫魔尊急得连连跺脚,喵声儿警告道:“不要回答!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林宿只笑道:“别否认了,我既是你,你也是我,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难道不清楚?说到底,你还是更喜欢当一个画仙,而不是一个受人掣肘、得看魔尊脸色的妖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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