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蛋1(1 / 2)
很明显,和过去的自己对话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就算是王也做不到这种事情。
她也没有千里眼未来视这种级别的能力……伊莱恩在王座上惆怅了一会,还是果断站了起来,不打算就这样在这里对着无人跪拜的苍白大殿消磨时光。
她要去亲自视察一下自己的城邦,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臣民。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土地情况,气候条件,文化发展水平等等等等……要单纯依靠这座看似牢不可破的宏伟王城来判断人类的生活状态是不现实的,毕竟人类可不是妖精,挥挥手就能创造出需要的东西。
至于王座上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亦或是连神官也不敢直视的王忽然走入人群是否会引起更大规模的混乱,那不在伊莱恩的考虑范围内。
因为她是王,而王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是否合理。
唔,女王失踪这种事情……“完全不会引起混乱”也说不定呢?
毕竟完全没有人敢来找她嘛……说的再直白些,她在外面丢个几百年估计这里都不会有人发现呢。
啊,不能再想了。
越想越觉得好悲伤啊——
伊莱恩迅速收回发散的思维,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阿赖耶灌输给她很多东西,她对这句话的印象格外深刻。
***
客观条件来说,王城的确提供了庇护的场所,让人类免受外界如砂风雪的严寒之苦。
掌控风暴的君王足够慷慨,因为人类得到了自己的住处;
那位王也的确足够强大,迄今为止,北域的狼王甚至不能损害王城分毫。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在这里安稳的生活下去了。
对于脆弱的人类而言,烈风与北风的区别其实并不太大。
固然这片土地终年不散的恐怖暴风雪根本没有留给人类活下去的仁慈;但王城终年不散的风暴同样也不遑多让。
生活在王都的人类甚至无法起身,勉强直立身体行走的结果,就是会被无情的风暴拗断脆弱的脊椎。
王是否能知晓他们的痛苦呢?
王是否能聆听他们的无助呢?
并不是没有仍虔诚信奉神明的人类发出这样饱含的卑微期待。
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们日夜的祷告,可耳畔划过的除了一如既往的风声以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于是他们中的一部分渐渐明白了……那双能轻而易举建立起这宏伟王城的属于魔神的双手,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脆弱和瞬间就会在烈风中消散的体温。
这座王城,拥有高耸的巨塔,魔风的障壁,通天的大桥和不破的城墙,偏偏不曾构建适合人类的居所——但即使如此,对于最初来到这里寻求烈风之王庇护的人类,他们仍然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位居于高塔的魔神。
烈风之王没有赐下适合人类的恩惠,但只建立起巨石城墙与高桥的城池中仍有太多的资源可供人类使用,从这些中获取生活的必需品对人类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最初的信徒心甘情愿地臣服在王城之下,他们献上了自己的忠诚与敬意并接受了魔神的庇护,在风与石的间隙中搭建自己的住处,一点点重新构建自己的群落。
这个时期的人类,对于王的确是心怀感激。
但是现在,随着部族的扩大,人数的增多,现有的资源很明显已经无法供给更多人口;越来越多的人将现有的食物省给可以外出寻猎的青壮年,饥饿和寒冷已经成了大多数人习以为常的东西——甚至可以说,这种程度甚至算不上折磨。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他们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这样说道。
日复一日的风暴吹走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机与活力,将高耸的岩石与尘土都研磨成细腻的尘沙,无法种植可以果腹的作物,甚至不能容许更多的生物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人类可以忍受自身的苦难,但是他们无法接受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如果继续待在这样的风暴里,我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能不能带领大家活过这个冬天。”
又是一日的无功而返,部族的族长和其他几名心腹围绕在篝火旁边商量着事情,他们的食物所剩不多,现有的水源也渐渐枯竭,在很久之前他们还可以通过狩猎一些大型野兽勉强熬过漫长的冬天,可他们最近却连野兔的痕迹也寻不到了,部族内最强悍的猎手们一连出去数日,却始终一无所获。
“王城之外也是不行的,古恩希尔德。”
有人低低应着,“外面是冰原,风暴比这里更加恐怖,没有食物和水源,最勇猛的猎手也会因为无力而冻死,与其琢磨别的,不如想想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
“还能做什么?”男人发出无奈的苦笑,他的父辈算得上最早一批追随烈风魔神脚步的部属,可到了他这一代,也已经快要因为王的冷酷无情失去了希望。
“风暴没有停下来过,河床的岩石已经被吹成了泥沙,早就没有鱼群了,河流的水位下降,干涸也是早晚的事;枯萎的灌木越来越多,女人们寻不到浆果,干枯的树木除了当做木材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他恼丧的声音渐渐失去了音量的控制,也许是因为悲伤,也许是因为愤怒,也许是因为对王长久一来不曾聆听人声的无奈,直到他的老友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身为族长的男人才勉强停下了抱怨的声音,看向了他们目光的方向。
他的小女儿怯怯的躲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他。
男人叹了口气。
身为族长的女儿本应拥有更多的资源,可事实上这孩子本该耀眼的金发枯干黯淡,摸起来比用作点火的枯草还要糟糕。她实在是太过瘦小,以至于本该早几年就换下来的旧衣今年穿起来也仍然是松松垮垮,一伸手就露出一截细骨伶仃的手腕。
“……爸爸。”
小姑娘低低叫了一声,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我们又要没有吃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