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为鱼取的女孩,与真理之书结缘,在巨人遍布的大地之上,追寻真相和发现自己的旅程。
但愿万能的神女能为我们讲述凡人鱼取的故事,
只因在没有文灵的国度,
口传速朽的记忆是唯一幸存的真实。
神女看到并不遥远却被岁月掩埋的过去,
对鱼取而言亦是尚未发生的将来。
神女以思昭示,缓缓向众人讲述这段故事:
绿意盎然的秘址镇有着全境最深厚的巨人层积岩,
历代未名先觉传唱祖先与巨人脚印的渊源,
族母周原在野外踩到巨人脚印,怀孕诞下未名先觉,
先觉被层层叠叠的巨人山脉所震惊。
它们以去世时的姿势无声散布在大地上,
股沟形成瀑布,胸口汪起湖泊,脚掌形成峭壁,
到了夜晚,曲桥的记忆石穿透泥土和黑夜,
在驹隙森林掩映下发出变幻莫测的幽光。
未名先觉品尝记忆石的苦咸,发现了它们的奥秘。
此后,镇子里的人拿起铁镐开始挖掘巨人之脑,
取之不尽的富矿填满了秘址人的时光。
一万年后,热力无尽的太阳神依然照耀着大地,
隐世独立的秘址人尚未挖空曲桥巨人半个脑袋,
人们埋头开垦不知又过去了多少光阴,
直到巨人的样貌迷失茂密的森林之下。
月光深处有户人家的烟囱正冒着炊烟,
屋里一个穿白衫的少女,
正在愉悦地吃着坎巨提乐园的甜食。
罐装品跟随货商耶利人远渡重洋而来,
她揭开盖子,屋子弥漫出一股浓重的咸鲜香料味,
一盘撒着金粉的红色果冻闪闪发光。
石屋角落的老太太,是现任秘址族母藏英,
她正在用骨节铲搅拌一只铁锅。
生长在巨人指缝里的指苔蘑菇色彩鲜艳,
奶黄色的菌汤包裹驴肉发出浓郁的香味。
女孩每天早上和镇里的指苔军团一起出征,
一丛丛苔花发出柑橘色的香气。
双峰峡谷深处,是巨人紧握的双手,
溪流涓涓,四处都是苔鼠的洞穴,
手指交叠处碧玉色的指苔蘑菇铺满地面,
驴肉让它们翠绿的毒液变成奶黄的甜汤。
驹隙森林的糠米不时打量女孩擦汗的手,
她刚刚把滑落的斑纹骨笛轻轻放入怀中。
骨笛来自一处荧光闪烁的石兰甲虫洞穴。
洞穴在曲桥巨人耳后,
那里埋藏着所有秘址人死亡的尽头,
百年前,第九十九任未名先觉后继乏人,
他留下解决风雪之期的预言:
“当雨水河水血水流淌大地,
唤醒不可言说的智慧,
奔涌的月光将响彻天际,
激活犬牙交错的年轮,
不灭的记忆令魂魄相继浑浊,
接替者将如约诞生,
散布繁衍不生不死的活力,
重启天地相合的梦乡。”
之后他独自向洞穴走去,
将骨笛放置在绞杀藤垂丝树中。
秘址人守护斑纹骨笛,
直到一个静谧的玫瑰色午夜降临。
一位母亲的痛哭淹没了曲桥巨人的肩膀,
峡谷上游裹挟无数活着的生灵奔涌而下,
洪水冲毁堤岸,灌注石兰洞穴,
被爬山虎重重包裹的垂丝树仅剩枯老的树桩。
先觉停驻的痕迹被抹去,
而骨笛早已不知去向。
刚刚接任族母的藏英手提一条肥美的鲜鱼,
行走在被暴雨冲刷过,
裸露而平坦的村庄河谷,
捡拾起这个被母亲抛弃的安静女婴,
将此无悲无泪,无忧无惧之人赋名鱼取。
藏英回家剖开鱼腹,正是斑纹骨笛归来的地方。
藏英隐瞒鱼取来处,悉心教导,视如己出。
鱼取拥有了卡瓦黎氓母亲和曲桥黎氓父亲,
秘址的雨露滋养着这个不知何处来的种子。
当十年后的鱼取舒展四肢,踏上曲桥宽阔的胸膛时, 活泼的笑声与骨笛共振,
而听到乐声的人们,
感觉到自己仿佛经历过世间无数次悲喜般熟悉畅快,
不久的将来,她将歌唱出每位死去巨人的名字和过往,
那段无人知晓的历史,
如同绵延的巨人山脉般古老漫长。
而她将歌唱着,走向秘址人千百年来从未踏足的地方。
在此之前,太阳翻过神歌山,
照耀昨日、今日、明日,不息。
淡蓝天空和薄白色月亮之下,
一位身着长裙的卡瓦黎氓面向窗外,
双手托举清晨第一杯山谷清水,
对着远方的神歌山祈祷,
白雪装扮这位跪坐着死去的巨人,
他的面目早已模糊,头颅凹陷无矿。
“神歌山的低唱指引方向,
让旅人在脑海中迷途知返。
歌人的叮嘱填满记忆的裂谷,
不会让旅人跌入无声的黑暗。”
鱼取称神歌山为“拒绝一切荣耀的卡瓦”,
卡瓦微微张开的嘴巴发出呼啸的风声,
低下的头颅上,覆盖着常年不化的冰川,
山腰之上暴风雪环绕,晚霞在他的头顶徘徊不入,
雪花泛出一片奇异的紫色光芒。
秘址人正在为即将到来的风雪之期做准备。
鱼取的哥哥木图把驴油面饼装到进矿包,
脖子上挂着一副漆黑的护目眼镜。
鱼取的父兄皆是小镇上的矿工。
除了三年一届的黄天厚土巨人狂欢节,
白日里的长睡使他们总沉默不语,
矿工们每天傍晚出发去挖掘记忆之矿,
同时接受记忆光芒刺眼的洗礼。
鱼取曾经悄悄跟随窥视,结果泪流九天不止。
木图带着矿包和长镐消失在曲桥巨人眼窝之处,
矿工们纷纷垂下绳索,如同导向谜题的线索。
而恐惧之风刮过这不知几千万年的空洞,
潜入眼窝湖泊后,矿工们就开启了记忆之门。
黑暗还来不及笼罩矿工们壮硕矫健的身体,
记忆石之光已然如宇宙浩渺星空斑驳陆离,
优美变化的记忆石之光,或深或浅,
瞬间照亮了迷宫般庞大的矿场。
那是曲桥倒地后绵延不绝的巨人之脑,
脑海中纵横交错处是深不见底的遗忘谷,
掉入其中便一去不返,直至被岁月遗忘。
矿石集市开在三镇交界处平坦的巨人高地,
秘址、双峰、玉螺。
光是铲净这块平原上的杂草,
就花费了三镇矿工数十年的光阴。
远到而来的货商耶利边走边吹起口琴,
他们模仿猫头鹰的叫声,
带来特里特水壶、鼻尖糖果、旋转帽子之类的稀奇玩意。
矿工们围绕着这片池塘支起摊位贩卖当天的记忆石,
未开掘的记忆之石可以保存上万年之久,
温暖如同子宫中的婴儿,散发着持久的彩色热力,
而一旦从脑矿中剥落,记忆石就会开始褪色,
继而慢慢冷却,变得如浆洗过的白床单一样僵硬。
石兰蝶翅膀在寂静的黑夜里闪烁,
孩子们打开棉布手帕,
期望用捡拾的碎片卖个好价钱,
集市没有人言语,大家在布兜里比划交易。
互相抓取一些难以触摸的东西。
山坡的中心有一片开阔深邃的黑水湖。
传说湖泊里沉睡着巨人的侍卫,
人语将刺破巨人的肚皮,吐出弥漫千古的瘴气。
糠米也来到集市兜售她多余的指苔蘑菇,
结果背箩里的一窝苔鼠把蘑菇吃了个精光,
可怜的苔鼠被她一口气全部扔到了池塘里,
苔鼠吐了几串泡泡后,在湖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湖面上飞舞着石兰甲虫,
它们被彩色光芒的倒影吸引而频频点水,
漂浮的石兰花趁机捕获漫不经心的甲虫。
但命运的雪崩即将打破秘址亘古不变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