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歇时间 全本

茶歇时间

分类:其他类型 作者:逃离北极圈 字数:1万字 标签:茶歇时间,逃离北极圈 更新:2023-05-31 02:4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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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出生在岛根县,也就是古之所谓“出云”的地方,在《古事集》的传说里,这里是黄泉女神伊邪那美的葬身之地。听起来颇有几分绮诡之色,然而,在当今时代,也只是一处普通的穷乡僻壤罢了。

至于我的家庭,以岛根县的标准评判,尚且都说不上富贵,世世代代都是靠用医术侍奉本地的望族来谋取生计。到了我祖父那一代,情况又有了变化。祖父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惹恼了主家,被夺走了这份养家糊口的职业,终是郁郁而终。家庭的重担便移给了我的父母。我的母亲峰子,是森家的亲生女儿,耳濡目染习得医术,碍于岛根的风俗,却是不能外出开业的;父亲静男,是祖父逝世前不久才收养的孤儿,还没来得及学会繁杂的药理,也不能撑起门户。据说,当年他们的生活困顿了许久,直到父亲抓住时机,自学了些许西医的知识——在当时的岛根,是好似天外陨星般新鲜而不可思议的东西。父亲由是扬名乡里,使我们家再度得到望族垂青,才有了此后我们兄弟姐妹出生时衣食无忧的家境。

我们这一代,总共是兄弟姐妹四人:我是长子,随后是二弟笃次郎、妹妹喜美子和小弟润三郎。父亲生性温和恬淡,又要在外工作,是不太会插手家事的;扶养着我们、教育着我们的,是母亲。

我的母亲便是战后日本所鼓励的那种“胜似男子”性情的女人。她性格坚毅,哪怕身在家中,也始终燃烧着功利心。对待我们兄弟姐妹,她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地鞭策着前进。作为被期盼已久的长子,我这一身,更是凝聚了母亲孤注一掷般的全力栽培。

根据岛根的习俗,稍稍体面的家庭都会先在家中为孩子启蒙。我从五岁起,开始诵读《论语》《孟子》之类的经典;七岁进入国小后,也仍然在学习四书五经、《左传》《史记》等汉籍。学业繁重,但我并不觉得难以忍受,因为母亲督促我勤学的方式是以身作则。已经操劳了整天家务的母亲,还常常通宵达旦地自学孩子翌日的功课,孩子怎能不深感鼓舞?然而,自十岁以后,此生再无机会回报母亲的恩情,思至此处,不禁潸然泪下。

十岁那年的六月,我们家所侍奉倚仗着的那支望族移住东京,父亲作为家庭医生必须随行。我因为年岁恰当,又是长子,被父亲一同带去。母亲却要留在岛根,照料年幼的弟弟妹妹。我们一家就此分别。

临行前,母亲替我整理领口,含泪握住我的双手,郑重地叮嘱:“林太郎,要扬家名与国名!”

她那如发宏愿般的话音,至今仍萦绕在我的耳畔。

【2】

我们所依附的那户人家最终是在墨田区购置了新的宅邸,然而却没有多余的金钱和精力去关照随之来京的我们了,父亲便在主家附近找了一处廉价公寓。

父亲整日都要外出工作,没办法照顾我,就花钱雇了一个专门做饭的老婆婆。每天,老婆婆都会让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到我们家厨房里去,然后就见她围裙口袋鼓鼓囊囊地又出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与母亲写信时,才晓得那是老婆婆把偷的米让自己的女儿带出去。母亲把这事告诉父亲,父亲就赶走了那个老婆婆。

初到东京的日子里,我相当无聊。没有能和我一起玩的小孩子,也没带来多少喜欢的书籍。父亲见我这样乏味,又苦于寻找值得信任的婆婆,最终做了一个决定,就是把我一并带去主家的宅邸。我被托付给门房中的保卫们。保卫们一天里的大多数时候,也就是抽烟闲聊,即使我在旁边也不介意,所以我就听到了很多事情。

他们聊天中常常提到叫做吉原的地名,似乎吉原就是他们梦想中的天堂。而且,这座天堂所展现出的正当庄严,部分是借由主家的力量来维持的。据说,主家放高利贷给吉原的老板,因此,他们去那里总能受到特别优待。他们各自讲起自己去吉原的经历。我听了以后觉得似懂而非懂,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玩。其中一个人还说了这样一句话:

“下次带你一起去,有漂亮姐姐疼你哦!”

这时,他们大笑起来。我呆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微笑,却不是因为生起了对那处天堂的什么向往,而是因为房间中突兀地多出了一个人影,背对着我,身形娇小可爱,让我回想起了从前在家乡的玩伴阿胜。然而很快的,她的形象又消散了。我懵懂地挥了挥手,抬头看了看毫无察觉的保卫们,疑心自己是遇到了神话里的精怪。

【3】

十月份,在父亲的运转下,我得以进入一所教授德语私立学校。父亲对我的期盼是成为工程师,因此对外语学习的选择并非随大流的英语。学校离我们的公寓很远,所以,为了方便上学,我又寄宿在一位名叫“东”的老先生家中。东先生虽是留学归来,但生活上仍然是旧式的,治家严谨,现在想来,是官员里难得的和睦家庭。

学校有学生宿舍,我曾出于好奇去看,也因此第一次得知所谓“男色”,也就是西方直白地称呼为“同性恋”的存在。在封闭而缺少女生的校园里,相貌清秀、年纪较小的男学生会被其他同学视作目标,带我去宿舍的那个同学正是把我视作了目标。他伙同其他的舍友,试图将我闷在枕被里,逼我就范,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果断冲出宿舍,甚至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书包。

此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宿舍。父亲有次来东先生家探望我,我把这件事和他说了,心想父亲肯定会吃惊,哪想到他却一点儿也不惊讶:“嗯,这种人是有的,今后可要多加小心。”

于是我明白了,这就是在世间生活所必要忍受和克服的困难之一。

【4】

十三岁那年的年初,我放弃了德语,转而去学习英语,这是由于文部省的学制调整。虽然那时感觉白学了许久德语,但之后还是派上了大用处。

转去的那所英语学校是全住宿制度,我不得不住进了宿舍,并且再次被视作目标。我每天都随身带着一把短刀,并且锻炼出了出色的反侦察能力。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两年,还好幸存了下来。

这几年里也有看见过那个神秘的精怪,虽说不再是阿胜的模样,但我还是能辨别出它的身份。它有时会远远地朝我望上一眼,但只要我摸上怀里的短刀,它就会识相地离开。

【5】

从实际上相当于大学预科的英语学校毕业后,我进入了东京大学的医学部,没有遵循父亲的愿望,但使父亲更加高兴起来。东大的医学部那一年总计只招收了二十六人,我又是其中最年少的那个,于是在坊间就流传起“森家的天才”这种称呼,让父亲颇为受用。

医学部教授的是西方的自然科学,细细地剖析着人类的每个组成,就连向来被认为是纯洁无瑕的“爱情”也要和荷尔蒙什么的挂上钩。每当我背默着书上的知识,又或是解剖着器官时,那只胆小的精怪就悄悄趴在我的手边,想靠近、又颇受打击的模样。

除此之外,大学生活并没有什么可惊异的,四年的时光,很平淡地就过去了。

【6】

十九岁,我从医学部毕业,又一次因为年龄成了坊间传奇。对我来说,实属是某种耻辱般的存在。我的原意是想以首席的成绩毕业,然后取得文部省官费留学资格、归国后成为东大的教授,但由于考前生病,毕业成绩仅仅位列第八,理想的路径无缘实现,只好别谋他途,观望数月后,只能遵从双亲之意,出仕陆军省。

这期间值得一说的,就是毕业季的宴会了。当时,有个叫松源的饭店,生意很兴隆,我们几个毕业生一起攒了钱,在那里宴请老师。

那晚在松源举行的宴会,一直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中。当时从数寄屋町和同朋町来了很多艺妓、舞妓。这是我第一次在宴会上看到艺妓。教授们在佛龛前坐成一排,毕业生们轮流过去敬酒。教授当中,也有特意盘腿坐到学生面前,来和他们聊天的。座位已经完全打乱了。我正坐那儿发呆,突然有人从左边把酒杯送到了我面前。但那酒杯却不是朝我敬的,而是朝着某位教授罗纱和服外褂上的家徽。怎会忽略掉人、而向家徽敬酒呢?我感到自己这时突然醒了,就好像刚刚在波涛的漩涡中的人,现在爬到了岸上,眺望着波涛的涌动。会场上所有人的状态,都原原本本地映入了我的眼帘。平时严肃的,此时也笑容可掬;平时美丽的,此时更加热情洋溢。

我给恩师敬过酒后,就悄悄离开了聚会中央,转到角落里去,仔细观察着会场上的人。教授们也好,艺妓们也好,是完完全全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和离开的。顿悟之际,心情还是不免低落。此时,有一个相貌姣好的艺妓不知怎的来到了我的身边,不停地找我说话,我起初只是很懒洋洋地应答着。她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一本正经地说“金团好吃”,她居然果真端来一大碗金团,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慢慢地吃。精怪搂着我的脖子,亲亲热热地要我向艺妓道谢。我直起身时,从艺妓瞪大的黑眼睛中,看见了自己这幅兴许可以说是天赋异禀的脸庞。后来,那位艺妓做了某政党的著名政治家的夫人,有时也会来横滨作客,仍旧是热情地来、热情地去,使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友谊,而且愈发坚定。

【7】

承蒙陆军省的长官倚重,我被派遣出洋留学,研习本部门的业务,弥补三年前的遗憾。我振奋精神,心想此次正是难得的良机,可以显身扬名、光耀门楣,虽说要拜别年过半百的亲长,也未觉得过分悲伤。就这样,我去国离乡,万里迢迢地来到了柏林这座大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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