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凤栖五谷滞菽上2(1 / 2)

临神郡远郊的一个山村外,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彪形大汉,手持木棍铁斧,正朝着面前一个青年挥动示威。

那青年穿着讲究,且身形挺拔,乍一看便与这村镇的氛围格格不入。他一只手垂在身侧,大概是被打得够呛,另一只手捂住颈项,不知是否还受了些其余的伤。

其中一农夫将手里的细棍往膝盖上狠力一砸,只捡起带刺的那一半,指着青年骂道:“外乡人真他妈的不识好歹!想死也得挑挑地方,来我们村撒泼?不想要全尸了!”

说罢,又是一脚踏上了那位青年的腰腹。

他这一踢丝毫没留情面,一旁几个汉子要么面带诡笑看热闹,要么也是辱骂附和,那青年被踢得趔趄倒地,却几乎是立刻强忍着撑起身来,飞快擦掉了嘴角的鲜血。

“你们也就这点儿能耐,欺负欺负外乡人,再欺负欺负老弱妇孺,倒还觉得自己威风凛凛是不是?”

这青年倔得不行,抄起方才落在地上的半截棍子便冲了过去,几人重新厮打在了一起。那农夫正气上了头要朝他下死手,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几个妇人的喊声。

“掌柜的!先停手!”为首的女人火急火燎跑近:“陈家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但命还在!你们几个把人打死要惹上官司,随他自生自灭就是了!”

“老子怕他什么狗屁官司!”

那妇人赶忙从他手里夺过武器,朝青年呸了几声,挥手朝几个汉子抱怨道:“聚众闹事的罪名要是传到敬护骠骑府那就糟了!凭那位赵公子的脾气,咱们全都跑不脱!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要泄愤让他陈家男人来泄!别扯上咱们呀!”

青年狼狈地站在原地,几个妇人虽说对他颇为嫌弃,却也实在有些不忍,各自安抚了自家男人,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识趣点,就此离开便是。

可这人偏要自讨苦吃,挺俊俏白净的脸上沾了各种血污黄土,一双眼睛却纯黑透亮,莫名带了点坚毅不屈的真诚意味。他一走一晃地靠近,再次强打精神问道:

“你们村里的男人,喝了酒便拿妻子撒气泄恨,那女子身怀六甲,却被丈夫拽着头发拖到村口,你们自己不管,竟也不许别人管吗!”

他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指尖在对面人群中划了个半圆,有些虚弱道:“她今日被打,明日便还有第二回,若非向我求救,便得一尸两命。”

几个汉子明显又被他激怒,却被自家女人扯住。那为首的妇人再次耐着性子站出来,好言好语劝道:“行行行!小公子!你就算再有理,说到底这也是我们村的事,是他老陈家的内事,你救了人便罢了,为何非要对她丈夫不敬啊?”

青年冷笑一声,抿起唇回敬道:“我对打人者为何要敬?活了这么多年,竟没听过你们口中这般歪理!”

一女子见他仍要执迷,也赶紧站出劝道:“现下她已无碍,丈夫也低头认了错,夫妻俩和好如初,而且平日感情也好得很,公子你这又是图什么?”

“是啊!六郡里这样的事太多了,你管得过来吗?说到底与你无关,干什么闲的找打!”

“......”

那青年闻言,沉默了好半晌,只缓慢出了几口气,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觉得无甚大事,各扫门前雪,那在下也无话可说。”

他嗤笑道:“和好如初......若那妇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村人都逃不了干系。现下她腹中胎儿已死,川沧南岭神君在上,见死不救者,如此冷漠行径,必定要遭天谴。”

不说可好,一听他说到南岭和川沧神君的大名,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几个妇人大声谩骂几句,却依然偷摸着朝东边拜了几拜,拉着自己家男人逃也似地离开了村口。

临走之前,那妇人冲他暗骂道:“你搁这儿给我们扯什么福报啊?你救人就能有福报?被人打个半死,还要拿那南岭神君出来压人?真够晦气!”

“妈的!你要死别死也我们村口,滚远点!多管闲事的狗崽子,等牙长齐了再来跟你爷爷我拼拳头!”

此番辱骂话音方落,青年便被实打实一个巴掌抽晕过去,脑袋先着了地,在原地脱力躺了一刻钟才清醒。面前众人早已散去,他边爬边走挣扎了半里路,才终于看到了林中的马车道,体力不支倒在了树边。

他一直躺到傍晚,山中下了点小雨,逐渐将青年脸上的血污冲净,也给他那身湖蓝色的精致衣裳染上了不少泥渍。

终于,细雨初歇,在他气息微弱浑身渐冷时,山中的潮气散去,远方临神郡内初起的灯火烟火烫破了几圈迷雾,卷杂着朦胧的车轮和骏马鼻息声,靠近了他的方向。

那是一架三匹棕马拉着的舒适软轿,车夫坐在前板杂草上,靠了只软垫,身旁各点了一盏灯。

山中傍晚还残留了些光线,马车正巧拐了个弯路,车夫拉了手里的缰绳,借着灯光天光,看到路边一棵大树下躺了个人。

他貌似不能确定,分神探头去看,手脚并用地制住了三匹马,轻敲了几下轿帘外的木框,轻声道:“小姐,属下看到不远处躺了个人,不知死活,是否要去看看?”

轿帘被拉开,一机灵侍女探头道:“在哪儿?哪有?深山里怎么还会躺个人呀?”

“就在那儿。”车夫将车再次赶近几步,拔出随身武器警慎道:“看这样子......貌似还活着。”

车内的人也撩开侧边小帘看了看,吩咐道:“去看看,多加小心。”

那侍卫从马上跳下,刚一靠近那遍体鳞伤的青年,便听对方回光返照般咳了一声,眼睛睁开一个缝隙,几汩鲜血从侧颈和嘴角流出,很是吓人。

小丫鬟立即激动喊道:“小姐!他还活着!”

轿中之人将车帘挂起,立即招呼道:“先把人带上车吧。”

身旁的小婢女赶紧阻止:“哎呀小姐!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呢,要是个土匪可怎么办!”

“马上也要回郡了。”那姑娘回她道:“救人要紧,他受了这样重的伤,躺在这里必死无疑。”

车夫将青年搬进车内,两人简单腾出地方,婢女用手帕沾了些清水给他擦脸,有些恐惧地往角落缩了缩。

“小姐!他身上有好多血......衣领都被染红了!”

“把帕子给我吧。”

这少女穿着一身丝绣的竹绿丝裙,衣摆与袖口处描着月白银线纹,颈间戴着一串雅致小巧的璎珞,她手下仔细地替人擦洗干净处理伤口之后,方才想起打量这青年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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