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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秋回头看了池疏一眼,又被她捧着脑袋掰回了视线。
“你可别心疼他,他力气大着呢。男人嘛,要是连这点活都干不了,还要他来做什么?”
或许是她的性格太过直爽,宁秋在她面前无论如何也别扭不起来,忍不住跟着点头附和。
“伯母,我知道了。”
池疏则任劳任怨地跟在二人身后,他早就习惯了宁清寒的性子,听见她在与宁秋说话,面上没有半分不忿,只是颇为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宁宁,你想不想学熬鹰?我那只海东青捕猎的时候身手最是敏捷,改天带你去瞧瞧。”
宁清寒一路拉着宁秋闲聊,二人走在最前,正说着话,前方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几声惊呼。
她抬眼一瞧,只见商队骑马路过长街,领头的马匹受了惊,发狂似的冲向集市,人群为了避让忙着奔跑逃离,撞倒了不少摊位,果蔬滚了满地,场面一片狼藉。
“你们退到一旁安全的地方去。”
宁清寒留下这句话,径直向那匹马跑去,即将撞上时她腾身而起,踩在路边堆着的竹篓上借力飞身上马。
逃到安全范围的内行人惊叹连连,纷纷驻足向她望去。
那女子身着一袭红装,她骑在马背上,衣袍猎猎,长发随风而动,策马扬鞭,英姿飒爽。
身下骏马四蹄飞扬,快如闪电,她泰然自若,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唇边扬着抹自信的笑,紧紧抓住缰绳制住了受惊的马匹,一点点将速度降下来。
“姑娘,真是谢谢你了。这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失了控,怎么也拉不住。”
商队领队着急忙慌地赶上来,擦了把脑门上冒出的汗,弯腰鞠躬向她道谢。
“不用客气。”宁清寒摆摆手,扶他起身,“你这缰绳该换了,磨损很严重,怕是不太安全。”
“原本就是要换的,只是这几日给忙忘了,多谢姑娘提醒。”
领队又向她道了声谢,他从怀里取出两个样式精致的木盒,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这是我们商队从浮梁收来的新茶,请姑娘一定要收下。”
宁清寒推脱不掉,只收下一盒,帮领队将马牵出集市后才返身回来。
“解决了,我们走吧,前面还有……”
话说到一半,她见几人讶异地望着自己,实在没忍住,笑得快要直不起腰。
“别这么惊讶,我都会熬鹰了,再会骑个马也不奇怪吧?”
“我年轻时常去雪原上骑马,趁着太阳将落未落,迎着北风疾驰,夕阳再快,也快不过我的马背。”
宁清寒提起这些时,眼中焕发着明亮的神采,意气风发。
在这冰霜茫茫的北地,她就像是高挂在天穹中的太阳,温暖热烈,整个人充满了蓬勃的朝气,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目光。
池疏怔怔地望着她。
明明他的娘亲就在眼前,可是为什么他会感到悲伤呢?
就好像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偏偏记忆像是被人抹去了一段,池疏忽觉一阵迷离恍惚,心里也空荡荡的。
第63章 如梦令(九)
“话说去雪山的那条路上又有妖物出没了, 弄得这几日我都提心吊胆的,那妖不会往城里来吧?”
“听说是一群狼妖,凶残得很。不过今日一早池宗主就亲自去除妖了, 有他在很快就能解决,你瞎操心个什么劲。”
在卢龙府,大街小巷随处都能听见这样的谈论。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 姜屿已经听过不下七八个版本池既明为民除妖的英勇事迹, 直让人肃然起敬。
谈及池既明时,这些百姓们言语钦佩中又满含着信任,仿佛他如定海神针一般, 只要有他在此地, 他们便能得到保障,安居乐业, 不必忧心会受到妖魔侵扰。
“臭小子,现在知道你爹有多了不起了吧?”
宁清寒听着这些夸赞池既明的声音,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她弯起手肘戳了戳池疏, 语气难得严肃起来。
“以后别总跟他怄气对着干, 往年我过生辰,他也不是故意不回来陪我们的。你爹他是个大忙人, 除了我们这个小家,他还有一整个大家要顾, 你要多体谅体谅他,知道没?”
池疏两手提满了大包小包, 都是宁清寒买给宁秋的见面礼。
他抖了抖胳膊, 将滑下去的包袱重新提上来,安静听着宁清寒说话, 沉默了足足好一会才开口。
“既然他做不到,那从一开始就不要答应,何必白白让你空欢喜一场。”
“怎么能叫空欢喜?虽然时间晚了一点,但他每回都会记得给我补偿礼物。”
宁清寒停住脚下步子,转头看着池疏,道:“你娘我可不是谁的附属品,好像离了他这个生辰就过不了似的。他不来陪我,我一个人倒还清净些。”
池疏也停下来,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两两相望,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时常会觉得宁清寒很豁达,没有什么心事能困扰到她,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如果不是他曾撞见她生辰当日在院中空等了一夜,从满怀欣喜等到怅惘低徊,倒真要以为她是如表面上一样不在意这些事情了。
池疏想起六年前的那次生辰,池既明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过一定会在晚饭之前赶回来。
那段时间卢龙府附近一直不太平,有几只狼妖与魔域逃难出来的魔人暗通款曲,狼狈为奸,抓了不少无辜的百姓去炼丹。
池既明亲自带队找到妖巢,一举将其剿灭,未料到其中一只狼妖已修成妖皇,趁乱藏住自己的气息,拖着重伤的躯体逃到了城里。
狼妖妖丹既碎,命不久矣,满心怨恨,誓要报复,他化成人形,本欲混进逍遥宗,路上却遇到了带着池疏出门采买的宁清寒。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池疏脑海中的记忆一片紊乱,他试着理清思绪,回想当时的场景,心脏却突然猛烈的抽痛起来。
他眉头皱成一团,伸手捂着胸口,泪水在眼眶打转,总觉得有什么快要呼之欲出。
“你这孩子,我不就说你了两句,怎么还委屈上了?”
宁清寒“哎呦”一声,既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逛了许久,你们也该走累了。”
她安慰性地拍拍池疏的肩膀,转身面向众人。
“我提前在酒楼订好了位置,我们先去吃个饭休息一会,下午再带你们去其他地方玩玩。”
北地集市一般只在早上到中午的这段时间内开放,午时过后便要闭市休整。
一路逛下来,姜屿和谢知予还没有挑到称心的礼物,宁清寒当然不能就这样让他们空手回去。
宁清寒实在太过热情,以至于姜屿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认真挑点什么,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总不好辜负。
“等会还是买点东西好了,不过我还没想好要买什么比较合适。”
姜屿拿不准主意,习惯性地拍了拍谢知予,问他:“你有没有看中什么?”
等了几秒,不见有人回话,她略觉奇怪地转头向身侧看去。
谢知予侧身面向着对面,目光淡淡地落在某处。
“你在看什么?”
姜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对着的是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有个看模样大约六七岁的小孩停在摊前,指着红彤彤的糖葫芦,牵起一旁大人的手指晃了晃。
小孩嘴里还说了句什么,只是隔得太远,声音传不到这边。
谢知予专注地看着对面,以至于根本没听见姜屿的声音,直到她问了第二遍时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
说着话的功夫,小孩已经如愿得到了糖葫芦,喜滋滋地咬了一口,牵着大人的手离开了。
谢知予的眼神空了一下,久远的记忆在一瞬间变得清晰,他想起小时候在宫女手里见到的那串糖葫芦。
那一抹鲜亮诱人的红色在他记忆里存在了很久很久,可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不过应该是甜的吧。
谢知予乌浓的眼睫微微一动,他静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
少倾,他转身面向着姜屿,蓦然眉眼一弯,勾起她的小指轻轻摇晃,声音也放得很轻。
“师姐,我想吃糖葫芦。”
姜屿听得微怔。
她踮起脚凑近他,杏眼簌簌眨动,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刚才是在对我撒娇吗?”
谢知予想了想,说:“应该是?”
通常来说,人一般是在察觉到被偏爱的可能性后,才会做出类似撒娇的举动。
但谢知予不懂这些,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被偏爱的感觉,他只是看到了那个小孩这样做就如愿得到了糖葫芦。
临近正午,日头正晒。头顶洒下来日光笼罩在他侧脸,他低垂着眼眸,看上去竟然有一丝乖顺。
他勾着姜屿的小指摇晃,似乎是笑了笑,声音低而轻,语气柔软得不像话。
他在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