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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屿:“……”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揪着他的衣领摇晃,并大声质问他“绑架人质到底算哪门子好事”。
虽然姜屿对谢知予的秉性了解得一清二楚,但另外两个人显然对真实的他感到非常陌生。
姜屿给宁秋使了个眼神,宁秋意会,绕开两人扶着宁清寒走到池疏身后。
见其余人都进到安全范围后,姜屿拉着谢知予又离他们远了些。
“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不高兴?”谢知予不答反问。
……为什么他总在不该执着的时候执着。
看来今天这个问题是过不去了,姜屿叹了口气。
“好吧,不高兴是因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顿了顿,姜屿收起了多余的表情,神情严肃起来。
她往宁秋的方向看了眼,确保其他人看不见之后捧住他的脸,一本正经地问:“你喜欢可爱的还是成熟的?”
谢知予:“?”
话题跳跃得太快,谢知予愣了一下,旋即弯起唇角,用实际行动给出了回答。
“我喜欢师姐。”
他低头将脑袋埋在她肩颈处,灼热的呼吸喷涂在她颈窝,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似乎觉得这样的触碰还不够,他又用鼻尖贴着她轻轻蹭动,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颈侧,话语轻柔。
“师姐,疼。”
谢知予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距离学会撒娇才过去不到半天,他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
姜屿看着指腹摁着的地方,瓷白的皮肤上有一道微不起眼的小伤口,可以说是再晚一点给她看就要痊愈的地步。
虽然知道他是在故意卖惨,但她这条鱼还是咬了钩,忍不下心拒绝他。
“先起来,回去再给你抱。”
姜屿搭在他脖子上的向下滑去,在背上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了拍。
谢知予似乎是笑了下,贴着她又蹭了一会后才起来。
他安静看了她一会,替她将松开的发带重新系紧,要收回手时,却突然注意到发上多了一朵小槐花。
“这是什么?”
白色的槐花小小一朵, 插在发间,并不是很起眼。
见他感兴趣,姜屿伸手在脑袋上一摸, 取下放下手心。
除了花瓣的颜色白得更通透些,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槐花倒是没什么不同。
“后山禁地有颗古槐树,是它送给我的。”
谢知予垂眸打量了一会, 眼睫颤动, 仿佛受到某种感应般伸出了手。
在与之相触的一刹那间,槐花化为一缕白光跃起,自他眉心钻入, 消失得全无踪迹。
姜屿一时怔然,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脑子里空白了两三秒。
不是送她的机缘吗, 怎么会……难道是这机缘和谢知予有关?
“……你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姜屿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神情紧张。
白光融进体内,如一滴水流入江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谢知予向来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倘若真有危害, 他也算是替她挡下一回。
到时,她必定会万般感激自己。
想到这里, 谢知予轻笑一声,握住她的手, 十指交缠。
“无碍,不用担心。”
虽说那古槐与她仅有一面之缘, 但说出来的话却莫名令人信服, 想来应该不至于坑害她。
姜屿暂时放下心来,任由谢知予牵着自己。
“你如果感觉有哪里不对, 要记得及时告诉我。”
“机缘”指的究竟为何,她其实也很好奇,不过既然谢知予没有反应,应当是时机未到。
再者,眼下还有其他更紧要的事。
姜屿朝另一边望去,池既明仍跪在地上,那缠绕着他的黑气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姜屿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问出了口。
“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谢知予声线淡淡:“池既明执念太深,由此滋生出心魔。”
他低头专心玩着她的手指,眼也未抬一下。
“若想结束这场共梦,只能由他自己勘破心魔,放下执念。”
……造出梦境的人居然真的是池既明。
姜屿小小的惊讶了一会,目光看向宁清寒时,倒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我们也过去吧。”姜屿叹了口气,牵着谢知予往回走。
心魔归根究底是由人心底的欲望催生,被其缠身的人会逐渐失去理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一切代价。
但池既明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他看上去状态不太稳定,额间魔纹时隐时现,两眼却始终无神,连周围人喊他的声音也听不见,只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池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唤回他的理智,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宁清寒皱眉:“你爹这情况恐怕是心魔作祟。”
“心魔?可他怎么会……”池疏的语气完全就是不可置信,但话说到一半,他却又讷讷闭上了嘴。
离开家的六年里,池疏其实想明白了许多事。
池既明除了是他的父亲、宁清寒的丈夫,更是逍遥宗的宗主,北地百姓的守护神,肩上担着重任。
从前他不懂,总是怪罪池既明不顾家,没时间陪伴他们母子。宁清寒的死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一根刺,可这对池既明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宁清寒看出他在想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父子两真是没一个能让我省心的。”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直视着池既明的眼睛。
“池既明,我现在数三个数,三、二……”
“一”还没数完,池既明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黑气灰溜溜地钻回他体内,眼中也恢复了清明。
姜屿:“……?”
她还以为心魔很难缠,没想到居然三秒不到就解决了。
估计心魔也没想到池宗主在外面这么威风的一个人,背地里居然是个妻管严。
就连池疏也不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和宁秋一左一右扶他起身。
“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怕这个。”宁清寒嘴里打趣着他,摇头失笑。
池既明全然不在意自己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也跟着她笑:“年轻的时候怕习惯了,老了当然也会怕。”
宁清寒摇摇头,认真说:“你可不老,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好看。”
今日风大,刮得檐下铜铃不住摇晃。
宁清寒在这略显杂乱的声音里静静凝望着父子二人,良久,忽然开口问道。
“我现在是在你们的梦里,对不对?”
此话一出,池疏与池既明俱是一愣,而后又默契地低下头遮住眼底黯然,默不作声。
“怎么又都不说话了?你们还真是……”
在客栈时,池疏的话便让她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如今再看父子二人的反应,倒是什么也明白了。
宁清寒不傻,自然能猜到池既明生出心魔的原因,她只是觉得有些无奈。
事已至此,池既明心知她已知晓一切,满心的愧疚感让他低下的头更加不敢抬起。
“清寒,对不起……”
宁清寒却打断他:“说对不起做什么,我可从来没有怪过你。”
池既明还是不敢看她:“但是,我……”
“你为民除妖,做的都是好事。你在旁人心里是顶厉害的大英雄,在我心里也是如此,从未变过。”
恰有风拂过,将宁清寒身后的发丝扬起一些,弯起的眼眸中焕发着熠熠神采。
“还能再见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
她看向池既明,日光映着她温柔的眉眼,她笑着对他说:
“但你是整个北地的领袖,是所有人心里的大英雄,你不能害怕失去。而我属于你的过去,人只有放下过去,才能更好地迎接未来。”
檐下的铜铃声愈渐清晰延长,天空万里无云,日光倾洒而下,她一身红衣站在满地积雪中,亮得晃眼,有种不属于冰天雪地里鲜活热烈。
池既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猝然抬起头,挣开身旁两人的手,往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但他只抓到了一片衣角,又从指缝间滑走。
“忘了我吧。然后一如既往地朝前看去,不要因为我而停留在过去。”宁清寒说。
北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的声音却愈加清晰而坚定。
“我这一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嫁给你,只是有点可惜,我那日还没听到你祝我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