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童山破化及（2 / 2）

黎阳城外瓦岗军大营，李密正与众将商讨军情。

他高坐大帐正中摇着蒲扇，扫视着两边的文臣武将说道：“宇文化及营中无粮，军心摇动，吾等正可趁机与之决战，必能克敌制胜！大家有何破敌之策，尽可提出大家共议。”

裴仁基叉手道：“魏公此战切勿急躁，宇文化及虽然没有将才，但是十万骁果军异常凶悍。此时彼方粮尽，看似可乘之机，但彼方也可能为粮拼死一战。倒不如再拖几日，等隋军士卒完全失去战力，再行决战定能以最小代价获全胜。”

但是众将这二十多天都憋坏了，人人急于求胜，个个摩拳擦掌。

李密笑道：“裴公所言我也想到了，但是当下我方士气正盛，怕再等几天己方失去锐气，贻误战机！”下令各部即刻准备明日决战。

大业十四年七月初十，黎阳城外五里外的童山。

太阳刚出来天气就异常燥热，树上的蝉在一个劲儿嘶鸣。田野的道路上很少见到行旅之人，只有偶尔可见几个农夫在田间锄草定苗，挥汗如雨，脊背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

此时宇文化及的十万大军乘船读过永济渠，到对岸童山脚下的开阔地摆开阵势，李密率领七万大军与之相隔一箭之地。

这是一场硬碰硬的大战。

两阵对圆，宇文化及挥动令旗骁果军向瓦岗军发起集团冲锋，李密用马鞭一指瓦岗军在呐喊声中迎面而上。

但见光秃秃的童山脚下，曾经周武王会盟诸侯的地方，十几万人厮杀在一起。

双方死伤惨重，地上的鲜血汇成小溪流进了运河。

突然对方的弓弩一阵齐射，漫天的箭雨直奔瓦岗军而来。李密本来在后军督战，冷不防一支冷箭正中右肩，大叫一声落下马来！

瓦岗军主帅落马，使得军心稍乱，节节败退。李密身边只有蔡建德十几个护卫在拼命抵抗，眼看主帅要被隋军生擒之时，只见秦叔宝跃马挺枪而至。只见他长枪到处，敌军纷纷落马，犹如劈波斩浪。

瓦岗军将士看见秦叔宝浑身是血，依然挺枪拍马杀向敌群，顿时备受鼓舞士气大涨。程知节、单雄信等人率部发起反击，隋军被杀得尸横遍野。宇文化及十万骁果军溃败，只有两万渡过运河，往河北逃窜而走。

大战结束，但见天是红的，地也是红的，河也是红的。

当晚，李密身负箭伤，躺在大营的床榻上，松油灯照着他那黑黄的双颊。众将围拢在周边，脸上丝毫没有打了胜仗的愉悦。

李密道：“我这点伤不碍事，大家勿忧。诸位兄弟怎么样？有无阵亡的？叔宝，让我看下你的伤。”

秦叔宝上前一步道：“我的伤处虽多，但都是皮肉之痛，不碍事。”

魏征道：“此战我军六万人马伤亡过半，这可都是咱瓦岗军的老班底啊！我军中大将虽没有阵亡，但众位兄弟身上大小都有伤处……”

话未说完，他已经泪如泉涌。

大帐内再没有人说话，只有众将呜呜咽咽的啜泣声。

李密见大家愁云惨雾之状苦笑了一下道：“诸位兄弟何必如此悲伤！今日我瓦岗军以少胜多，打败了宇文化及的十万骁果军，应该高兴才对！大家恶战一天，都回去养伤休息吧。”

瓦岗军人数虽多，其实最能打的还是翟让拉出来的老瓦岗，这些将士一直是瓦岗军的脊梁柱。经此一战，老瓦岗只剩徐世绩守黎阳仓的一万多人了。

当晚多日未见的徐世绩与单雄信哥俩，畅饮谈心。这两个铜打铁铸的汉子，时而大笑时而流泪。

烂醉的徐世绩回忆起瓦岗起事的岁月，想起翟让、王儒信……嘴里不住地嘟囔“翟让哥哥”。此时单雄信也已大醉，从床上滚落在地上，嘴里不住呼唤着：“映登兄弟！你咋不吭一声就撇下我走了……”翻身就地呼呼大睡过去。

这一天正是七月十五，月亮血红血红的。

在黎阳休整七天后，瓦岗军拔营回洛阳向皇泰主请功。

因为黎阳城失而复得，黎阳仓更需要大将镇守，徐世绩依然留守，单雄信要虽李密返回巩洛。两兄弟又要分离，这一次是徐世绩在黄河渡口送别单雄信。

二人四手相握四目相对，无言很久。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徐世绩这铁打的男儿哽咽道：“贤弟此一去，不知何时你我才能再见！”单雄信憋出一丝笑意，含泪说道：“兄长请回，他日后会有期！”说完转身登船而去。

此时忽然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徐世绩伫立岸边，任凭风雨吹打，失神地望着渐渐消失在雨雾中的船帆。

他的思绪在过去、现实和未来之间飘荡：瓦岗军这次惨胜后今后的前途，自己和单雄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