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另一个序章3(1 / 2)

自由行星同盟首都星海尼塞。尤布·特留尼西特端坐在最高评议会大楼的会客室当中等待着他的同僚或者说前任同僚若昂·雷比若。

自打特留尼西特获得了过渡议长这一职责后,他变得非常的忙碌。每天大清早刚刚睡醒,秘书递上来的日程表就已经将本日的行程排列得满满当当了。有的时候特留尼西特觉得还是帝国那边的同僚比较好,独裁者可以随心所欲,同盟的评议长作为半总统制体制下的国家元首,还需要面对着四面八方的各种掣肘。

可是理性告诉特留尼西特自己,没有人是可以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中的魔术师,可以捉弄历史,现实往往是你可以骗人,也可以骗少数人,甚至可以凭借一时之利骗过所有人,但是绝无可能永远的骗下去。世界是物质的,物质不是念经念出来的,每个人都要在现有的条件在前人的基础上去做符合自己所处环境所在位置的事,否则说是千难万难也毫不为过。

就特留尼西特而言,由于他是弱势的留守政府,他自身的权力的发端是不清晰的,或者干脆的说是上一次战略盲动产生的失败的产物。与其说是他凭借着自己的反对票与雄辩家一般的口才取得的胜利倒不如说是在如此的困顿关头没有人想来接手这一烂摊子。

根据这一逻辑再引申开去,自己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通过种种方式为自身的临时政府增添合法性以渡过明年年初的正式选举,至少将过渡政府变成正式政府。因此特留尼西特每天都过得很忙碌,眼睛一睁开就要不断的考虑应该在什么时候见什么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承诺许下什么样的利益。

若昂·雷比若是上届政府的财政委员长,也是一个正直的绅士。雷比若也是反对那次仓促的大远征的,并且在财政层面上给出了同盟财源枯竭难以为继的事实。可是一个喋喋不休的预言家总是会被当成是疯子或沦为祭品,特别是在这个预言家很讨人厌的情况下。况且雷比若自己也不想再为这艘千疮百孔的航船掌舵了——他很果断的与内阁一起总辞,辞去了职位开始了闲居生活。

特留尼西特觉得雷比若的能力尚可,再着自己也确无经济方面的才能,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加杰出的人士,便通过自己经营已久的在费沙那边的关系采用政企旋转门的手段将雷比若增补进入费沙财团控股下的某个企业的执行董事,进而作为幕僚为自己出谋划策。

雷比若脚下生风的走了进来,他不待坐稳就对特留尼西特说:“你让我放出风声的那些计划我都已经放出去了,但是恕我直言尽管现在最高评议会近乎瘫痪,同盟的最高政治舞台成为了特留尼西特阁下你的一言堂,但是并不代表这些荒谬的计划具有多少的现实可行性。

早在大远征发起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了,目前同盟的财政只是勉力维持着巨大的军备和战争开支;更何况现在的财务状况已是糟糕透顶,各项开支都在飞速增长,临时列入的赤字换成纸币已经可以摞得和山一样高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扩军备战,按理说你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特留尼西特看着挥舞着一叠报表喋喋不休的雷比若面无表情,但又很是耐心的等他说完,特留尼西特接着问他,“那依你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几个月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当务之急是停战。停止这一场毫无意义的延续了一百多年的战争。恕我直言,如今同盟全国上下有谁知道战争是因何而起又为何而生么,恐怕是没有了。那些宣传部门天天宣传一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讲我们是多么的正义,帝国是多么的邪恶。我们从小听到大,可又有谁深究过呢,我们都上过前线,知道世界不是这样的,帝国人也有喜怒哀乐,同盟也不是光明正确的,有些人有些事冠以民主之名就可以做么。尤布啊,我们都知道,民主那不过是骗小孩的鬼把戏,没人当得真的……”

特留尼西特听着姜雷比若又在讲述那套基于财政不可持续性的停战理论,不由得觉得非常的烦躁,可是烦躁又不能体现出来,便强忍着没有发作而是将视线聚焦到了远处。这个办公室的视野极好,一面可以看到在平原上静静流淌的河流,沿河而建市区,远处功能区中的摩天大楼;另一面可以看到平原尽头起伏的山峦与建在山顶的海尼塞铜像。

从最高评议会大楼看去,就在远处海尼塞首都郊外的山顶上便是国父海尼塞的巨大铜像,据说是为了纪念海尼塞的精神而建立的。连绵不绝的上山的道路就以最高评议会大楼两个建成区的中线作为延伸,在远处首都独立广场的观景台上望去,海尼塞铜像与最高评议会大楼将凭借着视觉的透视效果将形成绝佳的景致:巨大的海尼塞铜像就像是站在最高评议会大楼的顶端一般的俯瞰众生,形成一幅宝相庄严的面貌,也代表着海尼塞精神的至高无上。

终于特留尼西特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不由得轻轻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雷比若的发言,“若昂,平心而论,从经济层面上来说你说的很对。可是我们在这个位置首先要考虑的不是经济而是政治。

就说议和吧,好,假设我们议和了,请问同盟的士兵会怎么看待我们,市民群众会怎么看待我们,甚至费沙和帝国又会怎么看待我们。我们都知道的,你我之所以不进一步对大远征持批评态度正是因为和平需要筹码,需要条件也需要代价。

倘若一切顺利挟大胜之余威签订一个和平协议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如今我们祈求和平就能够获得帝国方面的谅解么;再者就算帝国方面答应了和平的要求,他们又会开出一些什么条件呢,我们能接受么,或者我们有这个资格接受么;不接受的话又有什么资格去讨价还价谈条件呢。我们输的太惨了啊雷比若,实在是输不起了。”

雷比若听完也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他也知道同盟已经输不起了。不论何等的理由怎样的借口,百余年的战争带来了太多的人间惨剧和血雨腥风,每一次规模浩大的战争背后就是数以百万计的活生生的人成为遗像上的面孔。人民的仇太大恨太深,从亚斯提会战至今,已有超过两千万人或是牺牲或是被俘,每家每户都有或是认识或是知晓姓名的人消逝在了这片星海当中。倘若此时一个自作聪明的人说我们认了,过去的一切死亡和牺牲,巨大的流血,国家的困苦,人民生活的匮乏都将成为沉没成本,那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样或那样的情绪将会汇聚成了一股规模浩大的潜流,吞噬一切企图阻挡的人。

前财政委员长若昂·雷比若凄然的将双手合拢在胸前,用很冷静的话语说道:“特留尼西特,我知道你可能有自己的打算,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不论是忧国骑士团、费沙还是地球教,这些都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和你接触,为你所用都是各有其目的的。费沙近些年对于同盟产业的大肆收购,我早已是看在眼里,并且很多都是我出面牵头解决的,如今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财政,他们的手伸得更长了,甚至触及到了最基本的公共服务领域。

地球教,这些搞阴谋诡计的神棍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知道你和他们有什么样的交易,但是总之作为政治人物不要轻易使用阴谋手段。忧国骑士团的话,你听我一句劝,从古至今煽动民意用民粹手段的外衣给自己增加合法性的,最终都会被自己点起的大火所吞噬。”

“想当年我们从海尼塞大学毕业,服役完毕履行完自己作为公民的职责后毅然选择从政,都是为了改变些什么。你我都知道,在最近的这几十年里自由行星同盟已经成为了一个怪物,一个失去了大脑被仇恨所驱使的怪物。

倘若是阿修比他们还多少有一点信念与理想,那么我可以很直白的说最近几十年里,海尼塞从上到下都烂透了,腐败和蝇营狗苟倒是其次,更多的是对于现实的冷淡和对于生命的漠视,进而演变成了人浮于事得过且过与系统性的失能。

就拿上一届的最高评议会来说,他们有多少人想的是国家,有多少人想的是政治,又有多少人想的是自己;他们葬送掉了多少人,可最后还是鞠躬下台安享晚年了。可笑的是担任过同盟领导人的他们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能享受到高额的退休金和待遇。

我知道,政治太荒诞,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在演绎着一出笑剧,可有多少人是深恶痛绝又有多少人是乐在其中,这是未可知的。我也希望特留尼西特你不要被不切实际的政治野心所吞噬,成为自己所厌恶的人。”

说完后,雷比若道了声抱歉,带着他收集来的报表资料头也不回的走了。

特留尼西特无奈的笑了笑,最终还是从文件夹中取出了准备要送报议会通过的临时扩军计划与临时国防特别预算案的决议草案,龙飞凤舞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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