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墙壁 焚书 幻象（1 / 2）

说出自己的名字，这本该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之一。但不知为何，

“我叫……我叫……”思绪一通到这儿就堵住了，只能勉勉强强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想不起名字是痛苦的。恰如一本书阅至极悲苦的情节，内心便不忍得想迅速翻页一般，以为能凭时间的加速流动来稀释情感的黏着，能使已淹至眼角的泪有机会往回缩；所以此刻，我也是下意识的想将它跳过，想把话接下去，想再介绍点自己的别的什么作为补偿，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忘记名姓的窘迫。

很不幸，惨剧一而再，再而三：

“第一喜欢……不知道，第二喜欢……也不知道。”我吞吞吐吐地补充，答案依旧莫名其妙。

“你是说，你的名字叫‘我不知道’，第一和第二喜欢的东西也叫‘我不知道’？”冬妮的脖子歪向右边，疑惑地问，水蓝巫师帽松垮得让人想去扶起来。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不知道。唉，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急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开玩笑的。”冬妮轻轻一笑，“希望这能减轻你的焦虑与不安。”

“谢谢。我就只是，想不起来，而且越想，头就越疼。”

“很正常。许多和你一样的迷途旅人都有这症状。坦白讲，如果不是切断了与自身最密切的记忆，你们根本到不了这里。所以，不单单是你的名字和爱好，还有你的故乡，你的亲人朋友，你的童年，这些通通都……等等，不要！”

只是稍微一瞬，我便难受得双手直抱头，十块指甲深嵌进头皮，本能地用外在的疼痛去抑制内在的。

“没用的哟，任何尝试回忆过往的意图，都会引发头痛。”冬妮叹着气说。

“那你不早说！”我埋怨。

“说了也没用。言语也许能阻止人们去做，却丝毫阻止不了人去想，总要你自己碰一次壁才能明白。”她两手摊开，摆了摆。手套是棕灰色的，看质料应该是某种动物的毛皮。

“那，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忘记？”

“不是‘忘记’。”冬妮纠正道，“确切地说，是阻挡。有东西横在你和你的记忆中间，在阻挡你进行回忆。”

“阻挡？”

“对，请你仔细想想，你刚刚感知到的痛苦，是不是就像一面黑色的墙，突然出现堵在你前方。它既高大又沉重。你硬要越过穿过它，它就会在表面生出千千万万根钉子，使劲刺你，戳你，逼你退却。”冬妮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一边用两只手打配合，一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左右对称的彩虹，一下又齐齐缩紧至胸前，变成虎爪，作势要朝我扑来。

“对，对。你形容得很贴切。”她的比喻和动作都很可爱，不过我还是微微朝后倾，装出被吓到的样子，然后进一步追问，“那，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拾回墙后的记忆吗，冬妮？”

她听了我的问题，眨了眨眼睛，淡紫色的眸湖第一次漾出惊讶的波纹，顷刻间，又被其原有的神秘气息所抹平。“很抱歉，这部分我没有办法。”她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待确定恰道好处的停顿成功换来我的沉默后，她嘴角才又勾起一丝狡黠，“不过，虽然我不能帮你看到记忆，却可以帮你更清楚地了解，矗立在你脑海中的——那面墙壁。”

“怎么做？”我问。

冬妮不语，但见她左手拿起雪地上的蓝皮书籍——我几乎快要忘记它们的存在——用皮革手套抚了抚书的封面，轻轻地，温柔地。

然后，把整本书丢进了篝火。